说着一把扯开了那张蓝布,光滑的镜面中清晰映出了阎秋莉的容貌。
朱一龙想到白宇的提醒,虽说这镜子倒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还是谨慎为妙。
“莉莉……”
阎秋莉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来,脚下却突然一个不平,往后摔在了镜子上。
“你小心一点……”
朱一龙蹙着眉头,伸手想去拉她,但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那面镜子上似突然漾起了一阵波纹,阎秋莉满脸惊恐,直直地往后跌落了进去——
没有来得及抓住她伸出来的手,阎秋莉竟整个人跌入了镜子里!
“莉莉!!”
他急忙冲向那面铜镜,右手刚刚覆上镜面,那水纹陡地增大,瞬间便转成了一道漩涡!
朱一龙只觉有一股极强的引力拽着他往镜子里走,他使劲浑身力气试图将那只手抽出来,就在快要成功时,那镜子里传来了阎秋莉凄厉的呼喊:
“表哥,救我!!”
他绝不能让莉莉一个人身陷险境!
电光火石间,他只来得及扯掉自己的手表,接着便似堕入悬崖一般跌进了那面镜子中!
两人消失后,镜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倒映着窗户外斜斜照射进来的月光,亮得银白冰冷。
第九章
镜是一种极为玄妙的东西,人能从镜中阔开视野,窥得许多目光触及不到的信息:譬如你的眼耳口鼻、你身后那一刹那的风景。古曾有诗云: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来去。当你站在镜前,可有想过那镜中的倒影是否真实,而当你转过头,眼前的风景又是否和你在镜中所见别无二致。
而当你穿过那面镜子,所见所闻究竟是真相,还是幻影?
这问题对他来说更像是一道玄而又玄的谜题,举目四望,他又站在了同样静谧宽敞的大厅,那面铜镜仍然矗立在他面前,平静映着他的倒影,先前的水纹也好、漩涡也罢,仿佛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莉莉!!”
朱一龙大喊了一声,然而空旷的客厅中仅有他的回声。
他满腹疑惑,伸手又摸了下那面铜镜,但一切都平凡得仿佛从未有事发生。
一桌一椅丝毫未变,柔柔的月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散落一地清辉。
难道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他低头,发觉自己的手表不见了。
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他第一时间想到了白宇,得尽快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
快步朝书房走去,路过黑压压的庭院,方才躁动的蛙鸣声消失了,整个司令府都安静得透出一丝诡异。
“小白!”
猛地推开房门,但书房内空无一人,唯有那张薄毯还留在沙发上,带着余温。
他猜白宇可能是睡醒先回了房间,一路奔向了卧室,仍然没有半个人影。
……
他急了,响亮的脚步声回荡在司令府的走廊之中。他推开了每一扇门,试着叫了每一个人的名字,但这偌大的宅子里空空荡荡,就像所有人突然消失了一般,连摆在桌上的茶杯都还是温热的。
“小白!道生!莉莉——!”
呼喊与奔走似乎只是徒劳,他撑着双膝喘了几口气,心道的确是遇上了前所未有的怪事。
他又回到大厅试了试那面铜镜,仍然没有反应。
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已至此,他必须先搞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推开司令府的大门,他独自奔向了漆黑无人的街道。
——
白宇迷迷糊糊地在书房里醒了过来,腰还疼着,身边却没有那个罪魁祸首的影子。
在心里将朱一龙损了一通,哪有吃完就跑的道理!
他揉着腰从沙发里爬起来,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又抖擞了片刻精神,准备去找人算账。
可回了卧房,却还是没瞧见那家伙。
撞到了负责清洁的林嫂,“你们司令呢?”
林嫂摇了摇头,“我从东边客房一路打扫过来,都没瞧见,司令是不是出去了?”
“这大半夜的,出门干嘛?”
“那少爷您要不再找找?兴许又是被小姐拖去叨念了。”
白宇一想,这倒是大有可能,阎秋莉指不准正抱着她表哥大哭特哭呢。
然而这一阵寻找下来,似乎连阎秋莉都不见了踪影。
他隐约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急忙奔向客厅,果然玄光镜上的盖布被人揭开了,亮堂堂一面镜子反着莹白的月光。
“师兄,这大晚上的吵吵闹闹干嘛呢?”张道生揉着眼睛,瞌睡连天得走了进来。
“龙哥和莉莉不见了!”
“啊?”他一看,师兄的表情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立马就清醒了。余光瞥见角落里一个晶亮的东西,他问,“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白宇蹲下身,从角落里捡起了那枚手表,瑞士制的宾格,是朱一龙时常带在腕上的那一只。
“大表哥不会是出啥事儿了吧?!”张道生急急忙忙地凑了过来。
白宇握紧了手中的那只表,紧紧盯住那面愈发诡异的铜镜,咬牙切齿道:“叫他别碰,就是不听!”
等寻到他回来,非得好好教训一顿!
——
半满的月亮高高悬在沉黑的天幕中,没有一点星子,零星几盏街灯用昏黄的光照亮了寂静无人的路。七月的广州城明明已步入了酷暑,但是盘旋在街道上的风却是微凉的,呼呼鼓动着扫起地面散落的树叶。
朱一龙茫然地奔走在宽阔的大街上,他身边每一间房屋都没有灯光,连角落中的犬吠声也消失了,这座城市仿佛陷入了死寂,唯有头顶清冷的月光令他感觉还行走在人间。
终于,他在前方看见了一个伛偻慢走的背影,急忙冲了过去按住那人的肩膀。
“老伯,你有见到其他人吗?”
那人回过头,是一张苍老的脸,眼白里有一些浑浊的污渍,看着令人很不舒服。
他向朱一龙摇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老伯,你是这儿的人吗?”
他一再追问,但是那老人似乎并不会说话,只是用那双风烛残年般的眼眸一直看着他。
朱一龙蹙起眉头,心里越发得焦虑。那老伯的眼光很古怪,漆黑的瞳孔上似乎蒙着一层肮脏的白膜,像一滩流动的污水……不对,那更像是一些白色的虫子……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忽然间有人猛地拍了下他的后背!
“是谁?!”
他转过头,黑洞洞的街道一望无际,头顶的残月显得更白了。惨白。
“大哥哥。”一个清脆的童声蓦地响起。
朱一龙恍惚了一阵,再回头一看那老伯似乎已经走掉了,不知何时一个小孩绕到了他的面前。
粗布麻衣裹着瘦弱的身体,红彤彤的脸蛋,黑漆漆的眼珠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男孩。
“大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男孩抓着他的裤腿,仰着头望他。
想必刚才就是这男孩儿拍的他……朱一龙半蹲下身子,温和地对他说,“我该问你才对,这么晚了,你父母呢?”
男孩笑眯眯地对他说,“阿爹和娘亲还在上面。”
“上面?”他不理解。
“大哥哥你要去哪里呀?”男孩天真地问他。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白裙子的姐姐,头发大概这么长,眼睛下边有颗红痣。”他向男孩描述阎秋莉的长相。
“我见过!”男孩兴奋地道,“刚才她还在呢,哥哥我带你去找她!”
朱一龙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得先找到阎秋莉再说。
男孩亲切地牵起他的手,领着他往小路里走。朱一龙被他拽着,忽然想……这小孩的个头只到了我的腰间,刚才是怎么拍到了我的后背……
浑身一震,他用力想将男孩的手给甩开。但是那只小小的手似乎拥有无穷的力量,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拖着他往深巷里走……
小孩缓缓回过头,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条条恶心的痘瘢……是天花!
“大哥哥,你要跟紧我呀……”
朱一龙来不及多想,猛地朝他踹了一脚,那只手松开了,他往后跑,但是周围突然骤起了一阵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片刻间他便迷失了方向!
“快来这儿!”
迷雾前方出现了一缕幽幽的红光,那个呼喊他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