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下,我有些东西……必须在丢掉性命之前交给你。”
走近对方,纵使心中有百般不愿,他仍需亲手将这心爱之物如约交付。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啊……”蹙着细眉说着,真下奇怪地接过,将白绸翻开,里面包裹的是一块紫苑色的手帕,上绣几朵如雪玉兰,更有一个从未听过的女孩名字。
望着那秀美的字绣,真下眸色一冷,手指捏起手帕便寒声问,“你可别告诉我这个绣着女孩名字的手帕是你这个阴郁眼镜男的东西。”
“是刚才西洋咖啡厅老板的女儿偷偷托我交付给你的。”垂着眉头,他的声音里处处透着心虚,“要是……我不在了,那么她的心意便无法传达。所以我觉得还是趁现在交给你好。”
静默着,真下淡淡看去他,几番思量,终于开口道。
“……那你呢?你就没东西要在死之前交给我吗。”
男子的声音朗朗而道,顷刻间,那句话如化作一道风从他的脸颊、耳边呼啸而过,震惊、愧疚、迷惘一瞬而过,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如潮涌上,却汇不作一字一句。
他的人生如戏、如梦、如花、如蝶。
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如竹子开花,绝望而灿烂。
就在他本想要孤寂一生之时,那个人出现在夜樱烂漫之中,身穿军服,背挎火铳,叼着香烟,于樱雨和云雾的梦中,低声呼唤他那一个曾经的名字。
八敷。
那个声音响在冥河的彼岸,唤醒即将远去的他。
“这个,你给回那位小姐。”
再一次包好手帕,真下把白绸递了过来。
“可是……这是她的心意……”
“难道你要我怎样?丢掉这手帕?你也太狠心了吧。”不耐烦地把白绸塞到他手里,真下抬眼凝着他镜片下闪烁的眼,“我心早有所属,如果还践踏她人真心,这才是恶鬼之行吧?”
捉紧手中的绸布,此时此刻,他心乱如麻,进退两难。
“还是说,你想要我……舍你而去?”
望着踌躇不定的他,真下向前一步,千岁茶色的身影就站于眼下,就这么微微抬着头,帽檐投落的阴影下,一双眼眸灼灼如火,倒映的全是他的脸,还有这一夜绮丽的樱花。
“不要……”心脏在那一刻轻轻揪痛起来,那是手腕的灼痛比不上的痛,同样凝视着对方,一刹有过太多的想要倾诉,下一秒却习惯使然一般选择了自卑与退缩。
“我只是觉得……像真下你这样年轻的孩子……怎么会执迷于对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真下一愣,随之扯动一个自嘲般的轻笑。
“是呢……是为什么呢……”眯着那狐媚的眼,男子沉醉地注视他镜片上辉映错落的樱色,寻找这薄薄玻璃片下隐藏的美丽可能。
“那个夜樱烂漫的夜晚……你对我施了什么咒术吗?还是……用西洋的话来说……是魔法?”
抿着坏笑,男子身上香烟的味道笼罩过来,这夜的樱雨、两人身上的咖啡香味、蛋糕甜味与烟草味道,全都织成一张透明的网,将你我温柔缠绕其中,无法亦不愿挣脱。
“我才想问为什么呢……”愈是望着真下的眼,钻入骨髓的痛便愈是如冰雪被温暖融化。在愈是步向死亡的时刻,当一点点地剥落下自己曾经拥有的记忆时,那个总在梦中出现的场景便越是真切。
一年前的正春,同样是夜景盛绽的一夜。
他与真下的邂逅。
如命中注定一般,小指的红线自神桥伸出,系到对方的小指之上,再也解不开了。
“这个印记,会渐渐夺去我的记忆,让我逐渐遗忘所有。我已经感觉有些东西记不起来了,可是……却有一些事……越发地深刻……”
垂着眸子,他痛惜地轻抚手腕的赤红印记,带着一丝怜惜,又有一丝侥幸,而更多的是品尝加了许多方糖的咖啡时的甜蜜。
刻着死印的手轻轻放到心口蹦跃悸动之处,在濒临最后的一刻,深藏的情意亦如这片盛大的樱一般盛绽、飞舞。
“感觉就好像……到了最后,在我的身体里面……就只会剩下真下一个……”
显赫的动荡掠过真下瞪大的眼,片刻的惊怔之后,男子不适般地别开了脸,但很快又咧开恶劣的痞笑,以调戏一样的口吻问道。
“这是什么啊……这算是告白吗?是从外国学回来的花言巧语吗?”
听到真下轻佻的话,他一下子紧张起来,“这不是花言巧语……!”张了嘴巴,有过一瞬的羞赧,他的脑海里猛地掠过《万叶集》里的相闻、《园丁集》中的诗歌,许多载着温柔真挚的句子如缤纷落樱,但到最后,唯有一个简单的词留在脑中,如唯一停留在他手心的一片樱瓣,便是他此生独一无二的幸运。
樱色抹上了脸颊,深深望着他此生挚爱之人,一字一句,呼吸吐息,全都是甜蜜而喜悦的。
“这或许就是……被夏目漱石译为‘浪漫’的……爱恋。”
这份爱恋清澈而永不枯竭,就在此刻,他以言语化作蜜意,无意而灼热地又席卷了真下全身。
这是什么啊。
这样的……浪漫告白。
前所未识的触动与蠢动顷刻让向来自我的男子禁不住羞红了脸,必须捂住脸才能勉强掩饰过去。
想要吻他、想要抱他、想要他成为自己的所有……
现在、此生,直至死亡——
***
二楼的窗外花樱婆娑,浓春的夜如水清凉,即便躺卧在熟悉的柔软大床上,仍因为衣衫凌乱脱落而感到一丝寒冷。
他的披肩和真下的披风都被丢到了地毯上,就在这夜色掩映之间,短发的军装青年慢慢摘下帽子,也一并扔到地上,两只手臂放到自己身旁,不露肌色的立领随身子向自己身上占领,他听到床褥唦唦的轻响,嗅到真下烟草的味道。
“真下,这是……”
心脏砰通作响,青年的手指轻轻撩开相叠的衣襟,窥视里面好好扣着的每一个衬衫纽扣,然后一颗颗地将其解开。
“是两情相悦,不对吗?”
满心满足地柔声说着,真下低头专注解开袴的纽巾,宽衣的声音瘙痒着羞耻之心,他却无法抗拒。看着这年轻的孩子在自己身下忙活,不知怎地早已心跳红热。他亦无法记清是从何时起,两人的关系与界线变得暧昧不清。在不经意间,四目相对,声音亦似瞬间消失,双唇相触,一切就仿佛是在等待一个机会,掀开那层薄纱,你我便能赤裸相见。
见到他发愣的样子,真下不觉地凑近他的脸,双眸严厉地紧盯,“还是说,你曾经和其他的男人做过这样的事?”
“我当然…!没有……”他焦急地否定,下一秒却又陷入羞极之中,“我连女性也没有……真下……是第一个……”
又一次地,心跳的声音甜蜜敲响,抿动狡猾得意的笑,青年的手肆意探入和服上衣与衬衫之中,将那累赘繁华的衣料缓缓褪下,直到白皙香肩尽露,却不全部脱下,就这么让八敷半穿着,低调而奢华的色彩洒满柔白床铺,柔媚羞美地展在他眼下。
纷乱柔软的黑色、雪白如玉的肌肤、纤细稚嫩的胸乳,和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仅仅只是这样从高处观赏着,他便感到体内的欲火在叫嚣。然而,他仍想要慢慢地、优雅地,品尝这只属于他的甜点。
“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脱下八敷的马乘袴,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抚上对方微凉的大腿,从膝头幽幽向上描绘,引发丝丝战栗,令八敷的声音听起来更带娇柔。
“……真下是……我的第一个。”
蜜的甜美自八敷的声音融入他的心扉,心中的喜悦都化作无形的颤栗,凑近那双宛若樱瓣般稚嫩的嘴唇,就是刻意不如所愿地亲上。
“好乖。”
以言语魅惑、俘虏,携着坏笑,军服的青年悠然退到八敷的下半身处,抛掉了内衣的遮挡,如今在眼皮底下,对方至为私密之处正完全展露而出——薄薄的耻毛、无论是大小或是尺寸都十分标准的器物,下方坠着的一对肉蛋,全都是如此可爱。
望着同为男性的地方,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感到喉咙干涸不已,但他从来不会去思索原因,早在那个落樱乱舞的夜晚,他或许便对这个比自己年长八岁的男子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