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站在院墙之外,闻声一震,心里的郁闷好像更深了些。梁太傅的话他都听着,沈墨受皇帝如此重视,他心里也是不舒服。
外头只知道沈家因为凌氏做的饭菜有毒而被牵连,大多数还不知道沈墨做了什么。萧琅捏捏拳头,返身就沿着没人的路出去,回府起草奏折。
想要护着凌惊鸿?没有那将军的身份,他要怎么护?萧琅扭曲了脸,一笔一画写着东西。
梁太傅又与沈墨聊了几句,便说晚上让梁夫人过来看看惊鸿。沈墨允了,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兵符交接了,然后带着老太君和花锦,坐上去花城的马车。
沈家大少爷沈书正在花城,惊闻家中变故,二话未说便置办了现成的宅院,是上几辈的富商留下来的古宅,粗看简单,里头廊腰缦回,可是比将军府还精致富贵。花城离京城也就一两天的车程。惊鸿人还不太清醒,也经不起马车颠簸,沈墨是一路将她抱在怀里的。
花锦有两个月没看见自己的相公了,在京城又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一到花城自然就是扑去沈书怀里哭了。
沈书是难得见自家娇妻哭,心里也慌:先进去再说,奶奶,二弟,里面东西都齐全,你们先进去。
惊鸿被抱下马车,自然也醒了。嘴唇还是苍白,腿一动就又痛出了汗,想好好跟沈家大哥打声招呼都不行。
别折腾了。沈墨轻声在她耳边道:再闭会儿眼睛,我抱你进去。
一路上不管惊鸿要做什么都是沈墨抱着她的,吃饭也是他喂,每天还帮她换药。惊鸿开始还有些羞涩,后来就发现习惯了。沈墨像一个很好的哥哥,照顾得她很周全。以前是她没摆对位置,现在将沈墨当哥哥看,就觉得什么脸红心跳都没有了。也很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怀抱。
沈书忙着安慰花锦,将众人安顿好便去哄人了。老太君还是住了主院,里面的布置和将军府差不多,沈书是个细心的人。
惊鸿被沈墨抱到他的院子,绣娘和剪画还是跟来了。收拾了床单被褥,发现什么也不缺,便关上门将里面留给最近看起来格外甜蜜的小夫妻。
两个月都不能自己走吗?惊鸿坐在床边,皱眉看着自己的膝盖和手,心里有些烦:要躺两个月?
你想走去哪里?沈墨倒了杯水到她旁边,轻声道:伤要养两个月才会好。
惊鸿扁扁嘴,看着外头越来越热的天气,喃喃道:夏天邀来了,荷花都要开了,总是呆在屋子里多闷呐。
她其实是觉得难过,看着沈家如今的境地,她还是会觉得是自己害的。虽然沈墨已经反复告诉她不是她的错,但是她还是不好受。
你想出去,我便带你出去。沈墨想起什么东西,朝惊鸿笑了笑,转身开门出去了。
阳光从打开的门里洒进来,惊鸿的心情好像好了一点,好奇地往门口张望。没一会儿,沈墨就搬了一架竹椅子回来。
为什么用架来说,因为这竹椅很大,做得很是精巧,有放脚的地方,有扶手,坐上去一定很舒服。竹椅的背后垂着什么东西,惊鸿看不清,沈墨已经过来将她抱起,轻轻放进竹椅里,顺便拿了缎带缠在两个扶手之间,将她护在里面。
这是做什么?惊鸿眨眨眼,想转头去看沈墨,身下的椅子却是一动。
啊!
别怕。
沈墨好笑地听着惊鸿的反应,将背带收得死紧,牢牢地将惊鸿连着竹椅一起背了起来。
旁人背后背个东西,都会稍微身子前倾,好省力。然而沈墨身子却很放松,比起盔甲,他觉得惊鸿算轻的,轻轻松松地站着就可以将她背起来。
这样你膝盖不用经常动,也就不会痛。你想去哪里,我便背你去哪里,反正也不重。沈墨说得稀松平常,惊鸿心里却是像被巨大的暖流包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沈墨当真背着她往外走了,惊鸿看着倒退的屋子,眼前画面一转,便是外头种着花的院子。
你要是爱看荷花,花园那边就再挖一个池子。沈墨边说边走,剪画和绣娘正在整理院子,看着沈墨出来,刚想行礼,就觉得他好像背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惊鸿。
小小姐。剪画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有些惊愕莫名。
惊鸿本来还在发呆,被这么一喊脸上也红了起来,轻咳两声看着沈墨道:这样,人家看着不太好你还是别这样背着。
沈墨挑眉,慢慢走到剪画面前,很认真地问:很奇怪么?
剪画很想点头,但是看着沈墨的眼神,她咽了咽口水,还是违心地摇头了。
就算奇怪又有什么关系?沈墨微微侧头,笑着对身后的人道:我不觉得你奇怪就好了。
惊鸿觉得自她受伤以来,沈墨简直是太过温柔了,像是骨子里温柔的本性都被激发了出来,疼她宠她都到了一定境界了。
花城是个繁华的城市,沈墨带惊鸿逛完了大宅,又给她喂了药,便打算带她出去走走。
惊鸿扒拉着椅子,死活不肯去。沈墨笑眯眯地给她戴上一顶纱帽,然后继续背起她义无反顾地往外走。
刚出大门,许许多多的人就看了过来,惊鸿即使隔着纱帽都觉得有些手足无措,然而沈墨走得那叫一个坦然啊,黑色的袍子衬得他身体修长,脸上还带着笑意,比在京城街上板着脸骑马的模样,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于是没走两步,前面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少女们你推我攘,就是没一个敢上前。
☆、第四十五章
花城仿佛都比平时热闹了些,沈墨旁若无人地走着,从繁华的街上走到宁静的郊外,周围的人终于慢慢少了。
惊鸿红着脸开口问:背这么久,不累么?
沈墨淡定地摇头:不累,就算一直背着你,我也不会累。
多让人感动啊,惊鸿鼻子酸酸地就想哭,哪知道沈墨接下来就说:以前行军之时为了使自己适应沉重的盔甲,我每天都会背着两个沙袋走上十几里路。你比沙袋和盔甲都轻。
敢情他是把自己当沙袋拿来锻炼了?惊鸿扁扁嘴,也不矫情地要谢谢他了,捞开纱帽上的薄纱往四周看。
沈墨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但是周围的风景很是不错,青草绿树竹海,看得人心里舒服。只是她的景色与沈墨应该是相反的,想起来挺有趣。
将军。
以后没有外人,可以直接喊我名字。沈墨开口:我已经不是将军了。不过有外人的时候,你要叫我相公。
惊鸿愣了愣,随即点头:沈沈墨,本来在京城的时候就做了东西要送你当回礼,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便也忘记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
回礼?沈墨挑眉,眼里带了暖色:做了什么东西?
你回去看就知道了。惊鸿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总觉得你一直以来帮我良多。
沈墨笑了笑,还知道感恩,真是让他欣慰。
背后的这个人虽然温柔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心上却是结了痂,有一层厚厚的硬壳,不肯轻易将心显露出来的。他要有足够的耐心与她周旋,慢慢地、一点点地让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以来帮她良多。
以前的时候沈墨觉得自己不是会轻易动感情的人,也一直以为他对惊鸿不过是责任。但是从刚刚背起她的那一瞬间,他心里深处的柔软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不可抑制地生出相濡以沫之感。
原来他是愿意与她一起到老的,无论贫穷或富贵,安康或生病。
这种想法也许是拜堂成亲那天就有的,也许是更早,不过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到底,也还不算晚。
户部侍郎萧琅于早朝之上上书,言明沈墨的罪过,明谏皇帝不可纵容。朝中附议之人四五,皇帝勉强下旨让沈墨在家中思过,两月之后再看其是否改过。
沈墨京城的家里自然是没人了,皇帝的旨意也不过是给彼此都留余地,梁太傅将沈墨的话部分回禀了,皇帝听后只是沉默。
户部尚书告老还乡了,但是萧琅没能坐上尚书之位,皇帝安排了其他人担任户部尚书,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于是萧琅明白了,沈墨在皇帝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花城郊外有一处茶棚,是一个老头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在这里寻生活。两张木桌一个小灶,做出来的茶却是很香,常常能留住路过的赶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