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鸽子(114)

云海与十音根据理疗师指定的流程入内时,文静尚在花园的水疗亭中spa,他俩在会客室等了半小时,日光缓缓沉落,理疗师才来通知客人入席。

云海悄声说,还是变了不少,文静当年是人如其名的性子,对人对事都谨慎小心,现在居然摆起了架子。

“人被你得罪得不轻啊,你不是一向挺会做人的?”

十音觉得这明显就是对云海有怨气,既想见他,又忍不住要将他怠慢一番。

距离餐厅的回廊很长,四周刚才一直都寂静,现在长廊那端传出琴声,是德彪西的《月光》。

云海听得一个蹙眉:“这月光弹得……怎么有些月黑风高的气质。”

十音仔细听了听触键。判断这弹奏者应该是学琴年份不长的成人,程度尚谈不上对乐曲的处理,的确不大适合选择德彪西。

但十音觉得格外好笑,云狐狸不大贬损外人,大约是和孟冬聊多了,听个曲子都如此毒舌。

弹奏者是文静。

十音印象中的毒枭情人,胸大无脑的固然不少,也有不光外表妖娆艳丽,还兼具聪颖干练的。

对面的这位文师姐,非上述中哪一款,她生得清雅秀丽、粉黛未施,保养十分得法。

云海从前没说过文静会弹琴,她一直面容沉静地在演奏,从弹奏熟练度上来看,她下过苦功,只在云海入内那刻,碰错了两个音,完成度已经算是相当高。

文静显然知道十音会弹琴,热情地央她也试奏了一段。十音平平庸庸弹了一段《月光》,又与她切磋了两句心得。文静过足了瘾,示意二人落座。

原本这顿饭十音时刻警惕着会冷场,在云海描述中,文静从前是少言寡语的沉闷性子。结果她发现全然不会,文师姐光是叙旧,话题根本说不完。

抑或是云海现如今“被追缉”的身份,与她有了共同之处。

他俩都不该出现在沧东,却又都出现在了这个地方,文静言语中既有唏嘘,又仿佛因为这个,她与云海之间,忽地生出了一些共通的情义来。

话题几乎可算是火热,聊起他俩过去队里的故人,有些早已牺牲,十音插不上什么话。

但是如果只为叙旧,这间屋子里为什么会有异响,那种设备的频率很低,电波声嗡嗡的,扰得十音有些难受。难道只是文静那位毒枭情人是个醋坛子,听闻她要和前夫聚餐,才安放的监听设备?

十音祈祷能早些结束,最好这只是一次目的单纯的叙旧。这样,她一会儿还能与孟冬通个话。或者要是安全环境许可,去他的酒店看看他?

想得正美,还走了些神,云海在叫她。

“音音?”云海说,“文静问你是不是也会拉琴。”

十音一个激灵:“我会一点点,拉得不好。”

话题仿佛突然就集中向了十音:“从小就会么?”文静问。

十音笑着:“算是吧,小时候和妈妈学了点。”

“那为什么又学了钢琴?”

这些问题都无伤大雅,十音如实答着:“具体记不得了,印象中是有回去一户人家做客,听别的小朋友弹,觉得好听。”

文静沉默了,无来由地沉默。

十音没有看云海,默默在喝水,她听见文静耳朵里的监听器里,有人在说:“问她琴的事。”

十音放下水杯,听见文静在问:“十音,你妈妈是演奏家,家里一定存了不少好琴?”

十音摇头笑着:“我妈妈不是什么演奏家,她只是交响乐团的普通弦乐手,我妈妈是有过一把不错的琴,但当年为了供我学琴,妈妈把她的琴当了。”

文静又在沉默。十音想,文师姐业务是有退化的,沉默来得有些刻意了。但她没有看云海,她埋头吃了一口菜。

监听器那端的人在嘱咐:“问她那把象牙琴弓。顾先生要的东西在那琴弓里,一定要问仔细。”

十音擦了擦嘴。

作者有话要说:大纲菌:终于写到这里了

有大人担心后面还有很多故事

其实大故事没有了,都是在收尾了

会发生的事情前面大多都铺垫过,现在都要收起来了

孟冬:就幸福了

大纲菌:呵呵

第75章 人海微澜 十六

文静现在是一位乐器藏家了。

吃这么一顿饭的工夫,她给十音展示了她的不下十件藏品,它们多为提琴制品。文静的话题始终弯弯绕绕,并不提那监听器内迫切要问的琴弓,依旧只在收藏话题上迂回不去。

监听器中的男声一直在屏息等待,也未露出一丝不耐。

他们要的琴弓,应该就是孟冬的那一根。

当年妈妈将这根弓赠与孟冬,十音一直以为她是喜爱孟冬,想要把最好的东西传给最合适的人,物尽其用。原来竟是另有深意的?

云海虽说在旁,这个场景下十音却不可能与他讨论,只有独自思考。

思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明,监听器里提及一位顾先生,他是什么人?看来这东西对他至关重要。

顾……十音在排查印象中与爸爸妈妈相关的顾姓男性,隐隐是有那么一个人浮现出来,顾叔叔?

十音想起来了,在她的童年记忆中,曾有过那么一位小个子的顾叔叔,来家中做过客。

但是爸爸当时找他到家做什么来着,难道与琴相关?十音迅速搜索记忆,爸爸从前似乎提过,他的某位老同学中,家里是有一位制琴师的长辈,至于是不是那位顾叔叔家的长辈,她不知道。

江南的确有位制琴大师,姓顾名天成,然而世上的顾姓之人着实太多,这种联系未免牵强。

无论文静背后的那位顾先生是谁,关于那柄象牙琴弓的具体去向,他应该并不确定,至少并非十拿九稳。不然他们何苦用如此谨慎的方式打探?

文静正在给十音展示那柄,两百年前俄皇使用过的琴弓,是她年后才收入手的。

“师姐真有收藏眼光,”十音随口问着,“您对提琴相关的制品,仿佛特别感兴趣?”

文静在偷瞥云海,眼神里饱含幽怨哀伤。仿佛在说“还不是为了你”。

云海的确是爱琴之人,就算当年和十音打赌,他赌那位遗书的收信人梁先生,有一天一定会来找到十音,他提出的赌注也是一根好弓。

文静这用心良苦……

十音由得空气中哀怨暗涌,她无暇去想云队是不是曾经给过文师姐任何不恰当的暗示与许诺,只是趁机思忖制弓的技术问题。

她不通技术,但琴弓那么细细一杆,结构非常简单。秘密究竟藏于何处?

是尾端的旋钮?孟冬每天都需要调整这枚旋钮,旋钮与弓杆的接缝只是一个小小的螺纹眼,里头存在机关的可能性很低。

那么,会不会是那枚象牙的马尾库?象牙之中如何收藏秘密?这些日子,十音数次把玩孟冬的琴弓,绽放着黯淡光泽的象牙尾库上,手工雕花精美而完整,薄薄小小的一枚,应该很难藏入什么秘密。

况且孟冬每半年还要请人更换一次弓毛,这秘密很可能落入更换弓毛的技师之手。爸爸如果想要让这秘密牢固、安全一点,就不会藏在如此易得的位置。

会在哪里呢,难道雕花之中本来就有玄机?更像天方夜谭了。

十音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文静终于将话题绕过来了:“十音,你家里从前也会有很好的琴弓吧?也让你的母亲随琴当了吗?”

十音在想,她不可以回避这个问题,但也不能大谈特谈,要自然,要显得对琴弓的秘密毫不生疑。

她想起孟冬提及的反测谎话题。文静也是修过反测谎科目的,不知道成绩如何?她将目光大方投向对方,慢慢地……十音的眼眶里已经酝满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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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者通常不止拥有一根琴弓,十音觉得她也许应该庆幸,妈妈不但拥有两根琴弓,恰巧还都是象牙琴弓。

她犹记得她跑去卖弓那天,家中的窘迫情境。

爸爸公司经营顺风顺水那阵,成立过一个生物医药方面的实验室。资金链出现问题后,爸爸继续往那个实验室里追加投入、招募专家、添置设备。后来资金问题日益严重,爸爸仍未放弃实验室,为了支撑公司运营,爸爸将家中房产尽数抵押给了供应商,妈妈也在抵押协议上签了字。爸爸过世之后,医药公司资金链彻底断裂,宣告破产,家中房产同为抵押物,被法院一并封了,无论如何,它们进入了清算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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