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寂过后,这回全场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热烈欢呼。
整个过程非常之快,中间的那一点小“尴尬”已经自动被所有人忽略了。
卫染杏眸睁得圆圆的,真是挺神的啊。
她觉得很佩服,这人对抛物线的知识,肯定掌握得特别特别好。
她一时间光顾感叹了,甚至忘了把挡在眼前的手拿下来,还在继续从指缝里看人。
恰在这时候,站在全场焦点的男生,忽然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走近了两步,黑眸不偏不倚对上了她从指缝里透出的视线。
阳光有些晃眼,卫染还是看不十分清楚他的面容,蓦然间被那居高临下的目光一扫,却有种被一眼洞穿的荒唐感觉。
她心跳一紊,连忙错开眼神,加快步子往前走,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
等把那片篮球场远远甩在身后,卫染才回过神来,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逃呢?
而且她刚才逃跑的时候,竟然还是没有记起要把那只手放下来,就这样一直捂着脸跑了这么远……看起来很奇怪吧?
想到这里,卫染小脸烫得厉害,又有种想捂上眼睛的冲动。
在后面的篮球场上,被围在众人簇拥中心的男生,微微拧起眉心,向着某个方向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长时间地、一丝不苟凭实力演绎,什么叫做“不忍直视”……
他不过是为了脱身随手装个B而已,至于就有这么尬?
他莫名地嗤了一声,心情有点复杂,又觉得有点好笑。
“阿砚,瞧什么呢?那边有东西?”
男生飞扬的桃花眼敛起,语调意味不明:“刚才有只兔子跑了。”
“兔子?学校里面竟然还有兔子?”
男生薄唇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悠然道:“是啊,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
卫染倒真不是一中的学生,她今天来是为了上暑期补习班的最后一节课。
直到快上课的时候,补习班上的人才陆陆续续到了一半,来了的这一半里,又有一大半东倒西歪,精神萎靡。
说来这个班价格不低,但伴随着长假的日渐消磨,和酷暑的经久不散,班上的出勤率和学习意志都在不断走低,早就见怪不怪的辅导老师调侃了他们几句,就正式开始上课了。
反正补习班是先交钱的,你少来一节课又不会退钱,老师才懒得管你。
在这样气氛倾颓的教室里,卫染脊背坐得笔直,双眼写满亮晶晶的专注,简直有点格格不入。
从上初一开始,她每个假期都能拿到一笔学习经费,可以自己选报她认为最有帮助的补习班或者兴趣班。相比那些被父母逼着来补习的学生,她更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来,一旦做好决定,她就一定会认真到底,不白白浪费掉一分钟。
课间休息的时候,卫染正在把老师补充的第二种解题思路也整理到笔记上,突然小腹处一阵异样的感受涌来,令她身体一僵。
她算了算知道是那个日子又到了。趁着离上课还剩最后几分钟,她带上备用的卫生用品,加急蹿向洗手间,却见女厕里面已经排了一大溜长队。
今天这栋楼里除了补习班,还有名人讲座活动,走廊上熙熙攘攘,连厕所人气都旺了许多。眼看要上课,卫染等不及排队,就转身穿过走廊,直奔冷清的对面教学楼而去。
果然这边楼里几乎看不见人。卫染靠指示牌顺利找到洗手间,抓紧进去解决掉自己的麻烦,就准备赶回去上课。
只是,当她一手按在厕所隔间的门锁上,正要开门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说话了。
——是冷厉不耐的一句:“我数到三,马上滚出来。”
卫染唰的僵住了,这里面有对方态度很不友好的因素,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分明是个年轻男性的声音。
在女厕所里。
卫染在紧张中脊背绷直,瞬间想起刚才在路上听到的传言。
学校里有变态。
*
卫染纤长的睫毛凝住,呆怔了片刻。现实情况和她想象中“遭遇变态”的场景,差距好像有点大。
首先,这个变态居然不等到晚上活动,大白天就出来了,这和她的认知不同。
然后,她隐隐约约觉得,正常的变态,不应该这么高调的吧……
可是,她心里一颤,变态的心理谁能说得准呢,兴许这就是个变态的变态。
这里公共厕所的门底下是完全密封的,严丝合缝,她看不见外面,外面也看不见她,只是不知道这门有多坚固。
“一,二……”
外面的人这时候已经开始数了。他缓慢吐字,威势里还夹杂着几分散漫慵懒,就像在古代刑场上从容说笑的暴君,正十分不走心地欣赏着犯人的恐惧。
仿佛一旦违背了他的话,就会招致什么可怕的后果。可是,只有傻瓜这时候才会听话出去吧……
他每数出一个数,卫染的心就不自觉跟着揪一次。
她仔细回忆,刚才进来的时候,其他隔间的门似乎都敞开着,那这里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果然他数到三,周围什么动静都没有。
“我知道你在里面。”外面的人寒声道,“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他的嗓音本身并不难听,声线却很冷,回荡在空旷的洗手间里,格外阴森可怖。
卫染在这样的威压下,不由自主一闭眼,听对方说完了整句话,全句是这样的:
“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边凯。”
啊?卫染睫毛一忽闪,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边凯”应该是个人名,她不叫边凯,所以这就不是在和她说话!
她紧绷的身心顿时松弛了几分,如此看来,这个人应该不是变态,他是来找人的?
不过他要找的这个人……卫染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边凯”,这像是个男生的名字啊。
这人闯进女厕所来找一个男生?
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攫住了卫染,以至于她没有抓住这个最佳时机及时出声澄清,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
有音乐声响起,好像是外面男生的手机响了。
卫染听见他接起电话:“……不用堵楼门了,那龟孙子还缩在厕所里不敢出来,”他轻蔑地冷嗤一声,“对,就一楼男厕所,我看他是……”
隔着一道门,卫染呆呆站在狭小紧闭的隔间里,小脸羞窘成绯红一片。
后面的话她都没怎么听进去,注意力全聚焦到了一点事实上:这真是男厕所啊!
她懊恼万分,刚才进来得太匆忙,很有可能一时看错了。
人生第一次误闯男厕所,她本能地不想让人知道这等囧事,暗自祈祷外面这男生快走,好让她悄悄地溜掉。
男生道:“……这次我就在这儿堵着他,看他能藏多久。”
卫染:“……”
*
男生又和那边聊了几句,就没声了。但是显然,他没有走。
卫染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还是没有攒够开门出去的决心。
外面这尊大神说起话来都那么凶,或许不是变态,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友善之辈。
卫染不由自动脑补出杀马特、花纹身、目露凶光的典型社会青年形象,一想到要当着这么一个人从男厕所里走出去,她每一寸肌肤都在发怵。
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也许等一阵他要找的人找到了,他发现自己堵错人,就会走了。或者,再过一会儿,他等烦了,也就会走了。
像这种坏脾气的家伙不会很有耐心的。
她等。
*
半个多小时之后,卫染仍然紧绷着身体一动不动站在隔间门里,小腿站得阵阵发酸,外面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厮杀声。
很显然,她的判断失误了。
哪怕一个非常没有耐心的人,在手机游戏的帮助下,也可以轻易打发掉半小时无聊等待的时间。
而且外面的男生似乎是故意把那凶案现场般的音效调得这么响,接连不断气氛诡异的惨叫声震得她脑仁发疼,外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卫染莫名地想起来以前同学都把学校里最横行霸道的男生叫做“校霸”,她觉得今日她遇到的这位,可称是“厕霸”,厕所一霸。
在公共厕所玩游戏,还开这么大声的外放,好像这厕所是他家开的。
卫染缩缩肩膀,已经开始后悔,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死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