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短暂。
可耻的,他竟然一边心疼着,一边庆幸。
若非笙笙在那个年纪香消玉殒,或许,或许这一世,他们不会相遇。
他很想问她是如何死的,病死的,意外死的,还是被人害死的?
但是他问不出口,问了,心太疼。
“我是被人害死的。”女子仿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待他问,自发便说了出来,“被家族的人害死的。他们砍了我右手的手筋,将我投到了兰城东边苍洱海,那时候是冬天,我记得很清楚,华夏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十二日,晚上十点。那时的海水,好冷……”
她的忌日,怎可能忘。
风青柏用力将她抱紧,“不用说了,笙笙,我不想知道了。”
如果回忆会让她难受,他宁愿她再不去想起,他可以不用知道。
“上辈子已经过去了,这辈子是这辈子,笙笙,你现在在我怀里,是我的南陵王妃。”
“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吗?”女子故作轻松的语气,更让他心痛。
风青柏摇头,“我想知道,可是我不想你再想起那些过往。这辈子,我会倾我所有让你一世长安。”
柳玉笙扬唇,唇角苦意散去,覆上浅浅蜜意。
罢了,他这般样子,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难受,那就不说了吧。
至于尚没有告诉他的另一个秘密,之后,她总会让他知晓。
身子沉重,维持一个姿势久了人会特别累,呼吸都觉不顺畅。
柳玉笙扶着肚子翻了个身,背对男子窝在他怀里,未几便熟睡过去。
将重生的秘密说出来前,觉着忐忑。说出来后男子的反应,让她似褪去了一道枷锁,整个人都轻松。
睡意便来得迅猛。
女子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陷入甜梦,她身后的男子,却了无睡意。
刚才那一番话还在他脑子里,心绪也因着这番话久久未能平静。
如何能想得到,他的笙笙竟然是带着记忆重新投胎重生的。
她自小就极乖巧懂事,时而不经意的就会展露出聪慧,原来一切都有原因。
眸光晦涩难辨,风青柏轻轻将女子环紧。
他庆幸,笙笙重生了,重生在柳家那样的人家。
让她能在被至亲迫害后,于这一世找回亲情的缺失。
这么美好的女子,本就该得到一切最好的。
若她没有,他为她奉上。
第二日醒来,天际透亮。
让柳玉笙惊讶的是,今日风青柏居然还在房里,没有跟以往那般卯时上早朝。
“风青柏,你旷工?”
风青柏就躺在她旁边,侧着身子,单手支撑,不知道瞧着她多久了。
闻言眉尾轻挑,“旷工?你上辈子那个世界的说辞?”
“对,”柳玉笙龇牙,“还有诸如单身狗,怼、削等等,都是那个世界的用词。”
“受教了。”
“客气客气。”
嬉闹一阵,柳玉笙推推男子,“真的不上早朝?至少去点个卯什么的?”
“现在已经是辰时,卯时早就过了。”
“难道是我昨晚说的那些吓着你了,让你连早朝都不敢去上?”
男子眼眸不可察的暗了两分,“是吓着了,我有些担心,你会不会突然又变回去。”
“……我是正儿八经在这里投胎重生的,只要不出意外,我相信我能在这里活到寿终正寝。”
她又不是魂穿,灵魂还能随时变走了?
她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往日里极精明的男子,遇到她的事情,就会犯蠢。
柳玉笙煞有介事拍拍肚皮,叹,“宝贝,你爹笨成这样可怎么办?日后你会不会嫌弃他?”
“他敢。”风青柏眯眸冷笑,刚学着女子一般将手轻拍上她肚皮,里面就飞来一脚,正好踹在他掌心。
“……”
“噗哈哈哈!”女子笑不可抑,继而将他赶下床,“赶紧去处理你的公务,忙完了等你回来用午膳。放心,我飞不出你的手掌心。”
朝男子眨眨眼,“也不舍得飞出去。”
抽过床头外袍穿上,风青柏翘着唇角,眼睛始终落在女子巧笑倩兮眉眼,“乖乖的,等我回来。”
“保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深深看女子一眼,风青柏出门,离开前还特地叮嘱门口两个丫鬟照看好王妃。
今天他本不想进宫,但是确实有事处理。
从东南边境回来已经三个月,秦啸的事情一直晾着还未处理。
昨晚秦啸寻到了御书房,是以他回来晚了些,堪堪踩着饭点。
将人晾了三个月,对秦啸来说是种煎熬。
等同临行刑的人,头顶悬着大刀,咬牙赴死的时候,那把刀却迟迟不落下。
等死的滋味,便被无限延长。
第八百五十九章 若此人为帝,南陵无人能及
御书房中,秦啸已经等候多时。
从风青柏回京之后,他就一直在等,等上面对他的宣判。
他截杀的是皇族。倘若是寻常皇族,或许还有转寰余地。但是劫杀风青柏,等同弑君谋逆,罪不可赦。
他知道自己的结果。
若是风青柏心狠一些,对他抄家灭族不为过。
好在他如今已经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便是抄家灭族,死的也是自己一个罢了。
府中下人,他早就已经解散,如此上面宣判下来的时候,也不会连累到无辜的人。
他没想到风青柏这一拖,竟然足足拖了三个月。
最后还是他亲自入宫寻找风青柏,请他判决。
御书房中的氛围有些压抑。
走到案台后坐下,风青柏抬眸看向秦啸。这是他南陵国沙场上第一老将。
昂藏魁梧,眸光锐利,气势浑然。
论将才,整个南陵武将之中无人能及。他带领南陵一众将士,于沙场上奋勇杀敌,守卫北地边关四十余年,几乎未有败绩。
是以秦啸这个名字,无论在军中还是在百姓当中都拥有极高的威望,甚至可以说他被北地百姓奉为守护神。只要有他在,北地百姓就能安稳。
人安稳,心也安稳。
“秦将军。”风青柏唤他。
秦啸微微拱手,“如今老夫已是罪人,再当不得将军称呼,还请王爷不要折煞老夫。老夫是武将,喜干脆利落。请王爷直接惩处,要杀要剐秦啸断无二话。”
风墨晗就坐在旁边看着,听了秦啸的话,脸色有些沉。
这人竟敢在边境袭杀他皇叔,如今虽说前来领罪,可是脸上并无一丝愧意。
这等狂妄桀骜之徒,是君王最不喜的。因为太难驯服,太难掌控,不容易驾驭。
不过,尽管心中不喜,他并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皇叔曾经说过,若能让秦啸为我所用,那么整个南陵可安稳无忧。
皇叔让他坐在这里,是在教他如何玩弄权谋,如何收服人心。
“秦将军不用着急,做错了事自然会受到惩处,不过迟早罢了,不用急在这一时。”顿了下,风青柏认真看着秦啸,“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见将才难得。将军之才是武将当中佼佼者,无人能出其右,若你身死,对我南陵是极为重大的损失,本王并不想杀你。但你所为过错太深,也不能不处置。”
秦啸垂眸,“罪臣认罪。”
“秦将军,处置之前本王想问一句,若本王这次饶你一命,你可愿意为皇室尽忠?”
秦啸抬头,定定看着风青柏,脸色平静,“恐要让王爷失望了,我秦啸不忠君,不忠朝廷。”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秦啸敢说,风墨晗怒气上涌,碍于皇叔在场不便发作。
却见风青柏唇角微扬,毫不气怒反流露欣赏,“将军忠的,是南陵百姓。”
秦啸眸心骤缩。
没错,他忠的是南陵百姓。
所以他虽然站在柳太妃一派,那多年间于政事乃至军务上,却不曾真正跟风青柏作对,因为风青柏摄政掌朝期间所下的每一个政令,都有益百姓,有益江山社稷。
倘若坐在上位的是个昏君,休想令得动他分毫。
“忠于百姓者,百姓亦忠之。倘若本王今日下令斩杀将军,百姓必乱,军心亦会不稳。将军一心求死,难道没想过这些后果?那本王也便成了个鸟尽弓藏不能容人的暴政者。”风青柏嘴角笑意依旧,声音平平淡淡,“将军的算计是要把本王算到骨子里,死了还要陷本王于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