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空间并不难闻,萦绕熏衣的淡淡迦罗香,还有拂面的温热气息。
姜珩头微偏,贴木聆听外面的动静。
嬉戏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放肆,从浴间移到了床上。短小精悍的袁灏把水灵灵的姑娘往身下一压,挑逗对方下巴,桀桀色相:“你们燕京的姑娘都像你这般好看?小爷我就要搬进京城,天天来照顾你生意怎么样啊?”
“少爷,奴家以后只想伺候你一人,你就把我赎出去得了,做偏房做丫鬟都行。别再让别的臭男人糟践你的女人嘛。”
“哟哟哟,你不仅好看,还会耍心机,”袁灏眼色一厉,抽姑娘一巴掌:“想让爷赎了你,看你待会表现了!”
云雨亢奋间,女子受不住袁灏不把人当人看的凌虐,哭着逃:“满嘴大话的骗子,你走开,老娘不伺候了。”
“不相信爷是富商?”
“是老娘也不干了!”
“小爷我告诉你,过两天我就会取代梁氏医馆,过来看这是什么宝贝儿。”
壁橱里的姜珩快被热气熏晕之际,听到关键之处稍稍振奋,他们跟进此处避免遗漏,想袁灏不一定在这个出示血参,起码还得跟几个地方探寻蛛丝马迹,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沉不住气。
同时,壁橱里仿佛热浪熏天,姜珩侧目视之一动不动的人影,唯胸膛起伏颠簸可见。姜珩劝念道:“情同而亲合,亲合而事生之。情非得已,心静自凉。”
裴言昭磨动齿压,败给她了:“这种时候,还给我念经。”
姜珩哑然,骤然旁侧大亮,裴言昭没有提前商量的暴露跃出。电光石火间,裴言昭掠到床榻上,夺走一只明黄绣袋,抛扔给姜珩:“你先走,抄小路去最近的顺天府,我断后。小心些。”
“哦!”
姜珩将布袋藏进怀中,撒手不管裴言昭状况如何,爬往窗外,按原路下梯逃离。
姜珩一气儿跑到街市上,忽然想起方才接过布袋时,上面一撕毁的小洞,不知是临时争抢毁坏的,还是袁灏保管不当所致。
她见后无追兵,当即刹步停下,感到胸口一片沁凉,暗道不妙,取出布袋,果然见一小洞。
她知一些珍奇药品的共性,比方要保持活株的鲜活,会在特制的容器里装上特别的水壤续养,有些是冰沙。
不管布袋里的贮养之物是什么,瞧这冷气流淌消散不是好兆头。
姜珩捏住布洞,有些着急在人群中打转。
“请问有没有针,你们谁有针。”
姜珩问了会自觉愚钝,谁带针上街,得赶紧找到一处布庄或五金店询问才对。
正欲放弃,一条灰扑扑的袖子横伸过来,手捏一根绣花针。
“啊,谢谢,”姜珩接过针,顺望去,惊讶遇熟人:“三姐夫。”
第44章
姜珩乍一喊出口,还略迟疑。眼前这人着一身浆洗近灰的玄色官服,袖、襟滚边皆磋磨不见纹路,戴官帽幞头,要不是腰间挂着府衙‘司务’的牙牌,都认不出这是一套官服。不禁想起三姐夫的遭遇,不会欺上罔下,不会溜须拍马,却也因老实好用,有真才实干,保住了头顶乌纱。回门那日听姜有容三两句话描述,三姐夫不仅劳累挨打,三姐还要偷偷使银子打点上级,难怪拮据。人倒是精神,三十出头,眉目隽秀。
“咳,七妹,你要的针。”宋韬复抬抬手。
流眄对方过久,姜珩感到失礼颔首,取针的时候顿了顿,伸手去接:“想不到姐夫身上还随时带着针,真是心细如发,多谢。”大概刑部办案时需要的?
宋韬承了她这句夸奖,微笑着掸掸袖子:“带着针,身上哪里破了好随时缝补,漏洞不补越扯越大,衣服补得多就硬邦邦,不好穿了。”
“呃,”姜珩忙转声,看向他怀中抱的一摞简牍:“午时了,姐夫不回家吃饭,还有案情要忙啊。”
宋韬感慨:“燕京是个鸾翔凤集的地方,我不拿出人一己百的刻苦,怎么对得起有容和孩子。”
姜珩点头:“姐夫也当保重身体。您先去忙吧。”
姜珩转身盯着捏紧的布袋,徒手撕下一块绣帕取丝,穿过针头,缝制破掉的破洞。
她需一手捏着洞口,减少冷气外散,扭捏的辅弼另一只手,缝制出跟布袋质地一样细密的针脚,动作迟缓。
有一会儿了,没想到身边人还没走突然出声:“我今天的确有事要忙。”
姜珩啊了声,重复相送:“是,姐夫你不必管我。”
宋韬盯着她手中的布袋,又道了句:“我和有容住在军户区,城郊的洪波村,直走左列第四家是我家。”
姜珩点点头:“好,抽时间我会去拜访的。”
宋韬这才抱紧文书,箭步离去。
不多时,布袋被缝制完好,姜珩拎着袋子转了一圈,感觉温度不再攀升,但比不了初时的冷凝。
不知于血参贮存有没有妨碍,当下得尽快去梁氏医馆,把血参交给专业医者保管。
顺路,她中途在玄机馆附近逗留了下,想看能不能遇见裴言昭。
怕袁灏的人在四处搜查,姜珩鬼鬼祟祟靠着大石狮子转悠,踮脚往门内眺望。
“在担心我?”
肩上忽被一拍,姜珩心跳转身,撞上一双得意忘形的眸子。
姜珩拎起布袋,理直气壮的反驳:“功劳有你的一大半,我不想一个人去医馆承情。”
“你就爱较真。一起走呗那就。”裴言昭随意扯过袋子,掂量一番。
姜珩不时觑他:“别捂它,拎着,你掌心热。”
裴言昭还给她:“你来拿。”
二人话不多说,快步抵达梁氏医馆。一路姜珩留意了下途中医馆,都不及梁氏医馆客人多。梁家人的医术她不清楚,医德是毋庸置疑的。梁氏医馆门旁还搭起了一个小棚,专派大夫为衣衫褴褛的穷人免费义诊。小棚里的病人不多,毕竟天子脚下,穷到要义诊的人不多。多数人必是感恩医馆弥足珍贵的善念,愿尽量付单。
如果先前是不想被裴绍吵到才出来管闲事,现在看到梁氏医馆的作风,她是真的觉得能让这间医馆不倒闭,不虚此行。
姜珩进了医馆,由学徒指引往内厅,见到了正用戥子称药的梁大夫,梁奉先。姜珩和裴言昭上前拜会:“梁叔叔好。”
梁奉先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神打量过来,斜身出药柜:“你是靖宁啊,这位是,新娘子姜珩。老身拜见都督和都督夫人。”
裴言昭没让老人家弯下膝盖,有力的扶住他胳膊:“自家人不必拘礼。”
姜珩也道:“叫我名字就好。梁先生的医馆生意真好,是方圆百里我见过最好,外面的病人提起梁先生也是赞不绝口。”
在柜台里边捣药罐的药徒听了,插嘴道:“以前更好,不知是哪个多嘴的把我们丢了血参的事传扬出去,说我们自己人出了贼。客人害怕我们这有扒手,一半都不肯来了。”
梁奉先立刻训斥徒儿:“勿要恶意揣度他人。咱们医馆少些客人,也就少些病人,少病少灾的,是好事。”
“梁先生豁达高洁,令人钦佩。这是,”姜珩奉上布袋,看了裴言昭一眼:“这是裴都督费心找到的血参,你们检验下是否是贵店所丢。”
裴言昭礼尚往来的碰了下她的肩:“你也有份,别想赖掉。”
梁奉先大喜,不用检查,在看到他特制的贮存冰袋时,几乎就能确定此物就是丢失的血参。
谨慎起见,梁奉先拆开来看,果然没错,他忙将布袋封口,转交给笑逐颜开的徒儿去封存起来,深深弯腰向两位致谢,谢完,有一疑问:“怎么裴夫人都称靖宁为裴都督的吗。”
裴言昭:“在外面嘛,她守礼得很。”
梁奉先了然点头,又见姜珩男装打扮,惊喜:“想不到找回血参也有裴夫人的一份功劳,你是靖宁当之无愧的贤内助。”
裴言昭咧唇:“她非要跟过来的。我们是,嗯,焦不离孟。”
“焦不离孟?”
裴言昭咋舌,大手一挥:“不多说了,我回去跟大嫂说这个好消息。”
梁奉先叫他们稍等,去里屋,挺久一趟,取来一只药瓶,相赠:“这是我独家秘制的凝芝丸,对受内伤呕血的人有吊命之奇效,为报答今日之恩,赠两颗给你们。”
裴言昭觉得这礼物有用,不客气收了:“谢了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