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胡氏有些吃不下,只柔声细语地提醒着褚慎,要思度着以后的日子,可不能这般可着性子花销。
褚慎没有多言,只在吃完饭后,烦请胡氏与他在院子里闲叙一二。
而笑娘吃完后,实在不想看随风那熊孩子,便先回屋去,试着自己去做些缝补的活计。
二人说话之处离屋子很近,院里二人的说话声倒是一字不露地传到了屋子里。
褚慎的意思很简单,他的伤势虽然没有痊愈,可是已经没有大碍,在这里叨扰甚久,也该离去了。只是他这一走,却是放心不下胡氏母女二人以后的生计。那莫家原本就不管顾着她们母女二人了,现在胡氏将他接回家养伤,被街坊传得十分不堪,只怕她以后的日子更艰难。
褚慎乃是个武夫,倒是不惯拐弯抹角,只跟她道:“我早年在老家娶妻,只是与她缘浅,她诞下一女后,便与我和离求出改嫁了。后来我便去了漠北闯荡……在那有了随风,却未曾续弦,不知胡娘子你……可愿跟我一同走?”
胡氏万万没想到褚慎竟然开口要带着自己走,那话里的意思,岂不是……要收了她?只是他乃莫家的远亲,寻亲不成,却要收了莫家二爷的外室,这是何道理?
褚慎听了胡氏的话后,却是轻描淡写道:“那莫家的老太爷年轻时,在漠北经商,受了随风的……祖父的恩惠,我那时遇到盗匪受了重伤,突然想到莫家在这儿,勉强带着随风入城中寻人,想要莫家帮助一二,倒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亲戚。如今娘子是我父子的救命恩人,我自然是愿护娘子的周全。只是我前路也是吉凶未知,不知娘子你愿不愿意跟我吃苦?”
褚慎没有说出口的,却是莫家二爷始乱终弃的行径着实让他对莫家起了偏见。若胡氏是个水性杨花的轻浮女子,被莫二爷丢弃了倒情有可原。
可是他观这胡氏,却是个纯良纤弱的女子,虽然做过戏子,追本溯源,也是穷苦人家的清白女孩子。
他如今是死过一回的人,倒是对人情世故想开了许多。加之在漠北待得甚久,那里的女子改嫁也不过是移一处帐子的事情罢了,男女之事开放得很,胡氏在他眼里,可是比那些漠北豪放女子要好上许多了。
他受漠北王的嘱托,势必要保住王家的这最后一点骨血。
他先前在漠北用的是化名,无人知他的根底。所以这番历劫之后,他打算回老家,娶妻生子,过上几年安定的日子,将随风小主子抚养长大。
既然如此,与其任着老家的媒人保媒,娶个不知脾性的女子,倒不如娶了这个胡氏。她心地善良,为人和气,必定能善待随风和自己前妻留下的女儿,视如己出。
褚慎虽然同情胡氏,但说到底,也有自己的思量,他方才想了一路,觉得娶胡氏倒是正经可行的。
第8章
褚慎说完后,倒是不急着让胡氏立刻回答,只让她好好想想,第二天再答复自己,然后便自会西厢房去了。
胡氏心事重重地进屋时,正看见女儿笑娘坐在墙角小窗处,应该是将她与褚慎的话听到耳中,不由得面皮微微发红。
笑娘倒是先主动跟娘亲道:“娘,过来说话。”
胡氏虽然面皮发紧,却也无人商量,当下便问女儿:“你看那人可行?会不会是诳了我们母女,卖于他处?”
笑娘知道褚慎就算穷得叮当响,也不会堕落到拐卖妇女儿童盈利。那是个可以为知己两肋插刀的汉子。
他既然开口要娶胡氏,应该是言出有行,倒不至于半路将她们娘俩卖了。
可在笑娘看来,褚慎实在不是后爹的最佳人选。
原书里的褚慎不过是个走剧情的炮灰,此时早已经伤口感染,死在了破庙里。他以后会是怎样的际遇,原作者也没有提及。
倒是他那个前妻改嫁留下的女儿褚乔伊是浓墨重彩的角色。算起来是男主后宫团里的第二个老婆。
在原本的剧情中,褚随风成人后巧遇义父的亲生女,为了报答义父当年之恩,在痛失莫迎婷这个今生所爱后,便迎娶褚乔伊为续弦。
于是莫笑娘开始疯狂迫害模式,将这第二个老婆也荼毒得不行。想到这一点,笑娘对于母亲改褚慎后的前景不甚乐观。
若是两口大锅合在了一处。男主成了她拐弯抹角的干弟弟,女主二号成了她的继妹,家中人口复杂,亲情难以维系,日日朝夕相处,难保剧情不朝着家庭伦理,兄妹同室操戈的血腥方向发展。
当然血流成河的恐怕是她这个拖油瓶,人家男主跟女主那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
可是,笑娘深知,那剧本里林林种种的角色,如今却都是活生生的人。
她贸然提议救助褚慎的举动,已然让胡氏陷入了窘境,更让笑娘深刻地检讨了自己。
如今胡氏再次面临人生抉择,她就算是胡氏真正的女儿也不好替母亲做决定。
是以笑娘决定闭嘴,端看胡氏自己的选择,若是前路荆棘,她陪着胡氏闭眼前行就是了。
想到这,她慢慢开口道:“娘,我还小,怎么会看人?那位褚伯倒不像是坏人,却不知是否是女子良人,一切都听您的。”
胡氏喃喃道:“那褚爷甚是高壮,若是打女人,可是消受不得……我怕……”
笑娘连忙点了点头,也觉得那褚慎看上去一副莽夫样,不像是会疼老婆的。
胡氏无人商量,只能自己辗转反侧,想了足有一夜。
不过第二日的清晨,却有人替胡氏拿了主意。天不亮,就听见院墙处有人熙攘着。原来是莫家来撵人了。
当初康氏在临行前跟管事的有交待,若是那胡氏安分守己还好,若是闹出了什么不容人的丑事,一定要拿捏住了,叫了地方里正前来,闹得沸沸扬扬后,将那胡氏连同野种,一并轰出宅院。
莫家老太爷深切地热爱名声面子,岂容一个外室大风大浪地让莫家不安生?
康氏心眼小,却不愿被公婆丈夫说心狠不容人,只趁着莫家人不在凤城,挤兑着胡氏过活不下去,再寻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大大方方地彻底移了眼中之钉。
现在胡氏竟然在院子里养起了汉子,传得街巷皆知,正是下手的机会。管事听闻了后,连忙汇齐了人手,叫来了街巷里长,前来捉奸赶人。
只可惜一行人搬了梯子翻入院墙闯进西厢时,只看那汉子带着个七岁的孩子睡在床榻上,并未跟胡氏同房睡在一个被窝里。
不过管事的事有备而来,虽然没捉奸在床,也拿捏了胡氏院子里有男人的事实。
笑娘在那伙人闯进她和娘亲的屋里时,也醒了,然后发现,原书的一个情节也早早来到了。
在原书里,娘亲成为性工作者后,过了不到半年的功夫,她和娘亲便被莫家管事哄撵出了院落,娘亲更是在街坊面前,被那管事扒衣抽脸的羞辱,造成女配笑娘心里更加扭曲敏感,日后甚是忌讳别人提及她的胡氏。
不过一众人等的叫嚣,在褚慎起身时,便哑了一半。
管事没想到,这汉子实在是太高壮了!而且面目冷凝,浑身煞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说话的底气也短了些。
褚慎看了看,这些人有备而来的架势,便心知肚明,他们是铁了心为难胡氏母女来了。
那管事的到底是个尽职的,奓着胆子大声问:“你是哪里来的野汉子,居然未经主人同意,便住进了我们莫家的院子?”
褚慎岂容他叫嚣?伸出长臂,几下子就将那些人推出了他的房,直道:“不进门便越墙乱闯?莫非你是这院子的主人?”
那管事瞪眼道:“我是莫家的管事,主家不在凤城,我自然管得!胡氏不守妇道,岂容她在这院子里丢人现眼?”
褚慎扬声问:“你可有胡氏的身契或者婚书?”
里长答不出,只看向莫家管事。
管事翘着胡须冷笑道:“一个外室,哪里会有婚书,二爷怜她,也没有身契!”
褚慎冷笑道:“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就是说胡氏与你们莫家全无干系。尔等这般凶神恶煞的闯入,是何道理?”
管事瞪眼道:“她吃喝皆由莫家奉养,却私养你这汉子,哪来的脸皮住在莫家买来的屋院里?”
褚慎冷笑着大步走到院门口,敞开了房门叫前来看热闹的街坊们进来,高声道:“莫家人没有担当,任凭刁奴搓磨无依靠母女。你说拿钱供养,为何她俩却只能靠浆洗缝补度日?左右的邻居都在这,皆知内情。而我原本是你们莫老太爷的旧识,遭遇了劫匪受伤,求助莫家,却被刁奴回绝。幸得胡娘子救助,才保全了性命。如今倒是将话敞开来说,她们也要过活吃饭,既然莫家不肯管顾她们,便由我管,以后她们便也跟莫家恩断义绝,今日立下人证文书,由着街坊里长做个见证,她们母女绝不带走莫家的一针一线。此后婚丧嫁娶,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