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人间六月天(壹)(10)

作者:山涧小妖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墨野!”彬鸢喊了一声。

被一片哗然覆盖,他的声音也瞬间被掩埋住。

人流突然又开始涌动,彬鸢只能顺着人流被挤到了最前方,然后他看到了那些曾经是匪盗的人,如今如同家禽一样被掌管拍卖会的男子用铁链子拴住脖子,另一个管事的将奴隶压制住,从火炭里拔出烧红的铜柱在奴隶的脸颊上烙印出一个‘奴’字。

皮肉被烫焦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血淋淋的伤口呈现暗红色。

彬鸢于心不忍,只能别过眼。他刚别过眼去,广场中突然发生骚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几个控制场面的管事人,突然大声嚷嚷起。

“快抓住那个奴隶!”

“那家伙逃了!”

“还不快派人去找!”

皆如此类的对话被人群覆盖。彬鸢根本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人群又发生骚动,跑的跑散的散,混乱到不行。

彬鸢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自己的贴身侍卫,只可惜看到的仍然是密密麻麻涌动的人头。他觉得还是算了,还不如先回到客栈,省得到时候自己人还没有找到,反而把自己给弄丢了。

想通这一点,他也没有了看拍卖会的兴趣,抄近路,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走了将近两分钟,拥挤的街道变得疏散,许多店铺已经关门,只有留在门口的大红灯笼照耀着,供行人走路。

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彬鸢将身体裹在披风里,哈出一口气,加快了步伐。

拐进一条黑幽幽的巷子,只要再绕几条路,他就可以径直走到客栈的后院,路相当的近。

这条巷子也不是第一次走,彬鸢对于索洹城的治安还是非常的放心,所以并不会幻想什么小巷子里打劫啊之类的小剧场。

眼见快要出了小巷,不远处巷口附近堆积的杂物旁,躺着一个看不清楚的物体。彬鸢害怕是谁家的狗被拴在了后院,所以停住了脚步,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

他的夜视能力很差,一般像古代人这样的距离,可以看得很清楚,但他却不行。这具身体良好的一双眼睛被他总是彻夜扣在案板上画设计图画坏了。以前他就常听别人说灯光太暗的地方少看书,对眼睛不好,他没当回事。如今到了古代,也没把这当回事,眼睛就成这样了。

天一黑,一米以外几乎是人畜不分。

那卷缩在杂物旁的物体察觉到有人靠近,谨慎的抬起头,随时准备袭击彬鸢。

借助巷子外微弱的光源,彬鸢小心翼翼上前两步,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人。

“你……”彬鸢看着对方手臂双腿上被冻得一青一紫的伤痕,关心的探问道:“你怎么啦?”

那小孩依然不为所动,如豺狼一般的目光紧盯着彬鸢,似乎对方若是再靠近一步,他就要扑上前去撕咬对方。

彬鸢被这孩子的目光吓了一跳,惯性的后退。

“我没有恶意……你的伤……若是不打理一下,会落下病根的……”

话刚说完,小巷子外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彬鸢还没搞懂是怎么一回事,一大群家仆手拎着大刀窜进巷子。

“快快抓住那溜鬼头!千万别让他逃了!”

稀里哗啦的一群人把彬鸢挤到墙边上贴着,如同一阵风刮过。

彬鸢看着那些人追去的方向,刚刚那个还蹲在杂物旁的小孩早已经跑没了身影。

难道……他就是那个逃跑的奴隶。彬鸢猜想着,随着寒风将他的思虑冻的清醒,才提醒了他,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恨不得泡在温水里。

彬鸢加快脚步回了客栈,把脑海里面依然关于那小孩的事情抛了个干净。

只不过当晚,他梦到了那个小孩。

好熟悉……

好像在哪见过……

哪里呢?

他不记得了……

梦境中,彬鸢脑海里面总是闪过直入云霄的大厦,川流不息的马路,沸沸嚷嚷的人群,不见天日的雾霾。

哦!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那孩子。

还未穿越之前,彬鸢十六岁那年总会做同一个梦。那一段时间他还以为自己得了魔怔,每晚睡觉都需要吃一些有助于睡眠的药,才敢入睡。

他记得,十六岁那年,他总是会在梦中梦到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男孩。那男孩穿着露出一只胳膊的短衫,腰上撇着动物皮毛制作的短裤,腿上也绑着皮毛制作的靴子。一头短短的褐色短发随风轻扬,异色双瞳与人对视时总给人冰冷的感觉。

那孩子站在戈壁的山崖上,手上拿着骨笛吹奏,如同悬在高空的雄鹰,声音嘹亮,那一声一声音调在峡谷回荡个不停。

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丝凄凉,或许骨笛吹奏出来的声音就是这样,嘹亮中带着沙哑,清脆中带着哀伤。

那少年站在戈壁山崖上的场景,在彬鸢十六岁的记忆里尤为的清晰,虽然那是一场梦,可那场梦持续不断的出现,伴随着那凄声婉转的骨笛声,就好像那少年在呼唤着什么人前去。

赫然惊醒,彬鸢竟然不知不觉间从床下滚了下来,他茫然的伸手摸了一把滚烫的额头,迷迷糊糊的爬上床,接着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看来还是感冒了,他就不应该洗了澡在夜晚中坐了大半宿才睡。迷迷糊糊都不知道烧了多久,或许是他咳嗽的声音动静太大,睡在隔壁的墨野察觉到了不对劲,来到了他的房门口,敲了许久不见有人回应,便直接推门进入。

墨野推开房门,就被房间里冷冷的空气惊了一下,他没想到殿下晚上睡觉没有烧炭火暖屋子,来到床边,他家殿下早已汗珠密布、脸颊通红。

墨野二话没说,赶紧跑出去把另一边正熟睡的梁羽辞踹醒,催促对方连夜去请大夫,自己去客栈的厨房烧热水。

☆、康斯

人,这平时不生病还好,一旦生病那难受起来彻夜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想出去透透气,又吹不得冷风,想吃一点东西解解馋,整日端着个药碗过日子,一碗苦涩的药下肚,舌头麻了半宿,那真是苦不堪言。

窗外的风呲啦呲啦的吹,油布裹的窗纸因为温差的原因结了一层水汽,晶莹的水珠从油布上往下滴落,渐渐蒸发。

屋里很暖和,茂盛的炭火时不时在铁盆里炸出几个火星。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墨野端着膳食进屋,一手托着木盘,一手关上门。开门的动静很小,但还是把靠在枕头上微微眯着的人给吵醒了。

彬鸢睁开眼,虚弱的身体使得他没办法从床上爬起来,房间里尽是一股子药味。

墨野将饭菜放上桌,把彬鸢从床上扶起来,为他披上锦衣外套,扶着人下床,来到桌旁。

“殿下,这是梁羽辞那小子刚刚换的药方,已经不那么苦了。”

彬鸢闻言低头一看,只觉得味蕾一苦,心情格外忧郁。

没想到昨天喝药因为太苦难以下咽吐了出来,今日他们便把药方和膳食掺和到一起,还真是煞费苦心。

他露出违心的笑容回答:“你和羽辞都有心了。”

说罢,拿起汤勺盛了一口含进嘴里。淡淡的甜味散发出蜂蜜的香气,香气中裹着药味,一股子五味杂陈。甜不甜……苦不苦……还带了那么一点儿咸味。

瞧见自家殿下脸上凝重的表情,墨野既担忧又小心翼翼的探问:“殿下,味道如何……还苦吗?”

彬鸢看了一眼墨野,又瞧上一眼那碗汤,果断放弃进食,恹恹的说道:“扶我去躺会儿……”

“可是殿下,”墨野赶紧端着碗,担忧的说道:“不吃药的话,病就没办法好起来了……殿下,请别任性。”

望着那碗汤,彬鸢着实已经被虐的够呛。这两年来他从未生过病,就在昨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古代的汤药,那味道,让他无法形容。彬鸢不知道敌敌畏的味道如何,觉得应该也和这药没什么差距了。

人生如果还有第二种选择,他果断放弃喝药。

“墨野,我觉得我已经好很多了……”彬鸢狡辩的说着,额头上立马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掌。

因为从小习武的原因,墨野的手掌上带着厚厚的茧子。这双宽大的手掌触碰上彬鸢依旧滚烫的额头,谎言不必再隐瞒,自动戳破。

他严肃的说道:“殿下,你这是在匡属下吗?殿下的额头如此滚烫,病明明就还没好,这药不可断。殿下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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