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134)

谁知眼看那箭就要射到,却又高起一截,避开盾牌,将盾牌后方那些人射了个七零八落。

凭他一人之力,就折损了一半弓箭手。

紫微真人双手一绞,拂尘丝断,这万根银丝破空而去,谢玄跳起抵抗,风罩竟半点用处也无。

根根银丝直刺入皇帝尸身,只是银丝太细,竟瞧不出来。

银丝细若毫毛,却坚韧如铁,只要沾身,便穿筋过肉,谢玄连退数十步,胸前腿上被扎得十数个洞,鲜血汩汩涌出,站立不稳。

紫微真人趁此时放出仙鹤,仙鹤越变越大,变作一只巨鸟,叼起皇帝的尸身,送回到紫微真人身边。

池一阳喝道:“放箭!”

眼看谢玄呼延图二人就要被射成刺猬,千百支箭破空而至,被一只大手齐齐捏住,指掌用力,那百来支箭竟被捏成了碎屑。

仙鹤昂首长鸣,巨喙又向殿顶啄去,被那只大手扯住了脖子,一记就给扯断了。

鹤羽似雪花散漫天际,落到身上,化为纸屑。

谢玄已经站立不住,抬头看去,就见玉虚真人凌空坐在酒葫芦上。

大掌一出,紫微真人便只是他,他叹息一声:“师兄,你五十年前不肯入世,如今又是因何破戒?”

玉虚真人在酒葫芦上伸了个懒腰,伸手一捞,把谢玄和呼延图捞了起来,眼看谢玄身上百十个血洞,也不知伤没伤到筋脉。

谢玄几欲晕去,从牙根挤出一句:“小小!”

玉虚真人点点头:“知道知道,哪能少得了她。”说完一掌劈颈,谢玄翻眼晕了过去。

虽在点头,可脸色并不轻松,小小离魂太久,人未清醒,不能再此地久留,得赶紧替她设阵替她喊魂。

紫微真人迎风腾空,那只雌鹤死了,又乘雄鹤飞起,站在鹤背上,与玉虚真人对立:“师兄当真要阻我?”

玉虚真人叹息一声:“师弟,你终究未破魔考。”

紫微真人紫袍凛凛,银发飞飏,肃道:“天地不言,以我弘道,观天之意,执天之行,何考之有?”

他为天下选明君,君王既失其道,便该再择明主。

谢玄本身负天命,可天地翻覆,星移宿易,自然该再换一个。

玉虚真人摇了摇头:“经此一劫,道门难存,你观天之意,就是颠覆道门?”

“只我在此,道门不覆。”

说着拂尘一挥,劲风扫去,玉虚真人手指都未抬一下,身子轻晃,身下云团似个圆斗笠,斗笠打了个转,力量随风泄去。

谢玄身子一晃,清醒片刻,就见一柄拂尘一只葫芦,在云间碰撞,撞击之力四散开去,震得宫城屋瓦咯咯轻响,屋斜人倒,滚作一团。

他再次昏去之前,心中想到,原来紫微真人两次都未尽全力。

第111章 灵犀失

谢玄被一道白光刺醒,还未睁眼先牵动伤口,“吡”了一声张开眼来。

他睡在个山石洞中,石桌石床,石壁上还掏了个圆溜溜的洞当作窗户,两边藤蔓勾起,倒似天然的帘幔。

谢玄四肢百骸无一不痛,可他人一清醒,神识回拢,就咬牙撑坐起来,疼得额上豆大汗珠滚落。

张口发不出声音,喉中似有火烧。

“小小。”

嘴里这么叫着,一点声音都没发出,石洞外面却转进个人来,青衣青裙,雾眸乌发,手里拿着一个竹杯,递到谢玄嘴边。

谢玄一下咧嘴笑了,就着杯子“咕咚咕咚”喝水,这点水入喉,似干地浇了点滴雨,直冒烟,嗓子反而更疼了。

小小转身出去,接了一壶山泉来,送给谢玄喝。

谢玄看见她,伤病先自好了一半儿,一壶山泉喝了一半,这才能开口说话:“你不生气罢。”

他撇下小小,自己去报仇了,还伤得半死不活的回去,小小肯定生气了。

雾眸少女瞥他一眼,收起水壶,转身走了出去,谢玄在她身后“哎哎”两声,她都不理不睬。

完了,这下是真生气了。

谢玄好容易坐起来,心头那口气散了,怎么也站不起来,身上百十个洞都在疼,人仰倒在石床上,心里想着,好在杀了仇人。

报了一半仇,杀紫微是另一半。

他心里都盘算好了,要将母亲安葬,她被关在凤鸾殿的红漆棺中十六年,要替她找山明水秀的地方埋骨。

还有师父,不知师父的尸骨在何处,也要找到。

这可这些都得等到他的伤养好之后。

谢玄听见石洞外传来玉虚真人的声音,他撑着身子坐起,指尖一动,微风将他托起来,脚步不动,就到了洞口。

玉虚真人背后背着酒葫芦,手里用茅草串着两条洗杀得干干净净大鲢鱼,把鱼递给小小:“这鱼炖汤给那小子喝。”

小小接过鱼去,放到锅中。

谢玄到了洞口方才瞧见,虽是山洞,洞外却开了一片红山桃,谷中暖日和风,处处都是一派春景。

仿佛到了仙人洞府。

谢玄抬头一看,石洞上果然刻了四个字“抱元洞”,他心思一恍,难道玉虚真人,真的修成真仙了?

玉虚真人随便顺手就要拿葫芦敲谢玄的头,看他这模样,又收了手:“这山谷比外头要慢一季。”

谢玄张了张嘴:“呼延图呢?”

玉虚真人面色一沉,谢玄与呼延图原来谈不上交情,如今却共历生死,一同挡箭,一同喝酒,这人确实作了许多恶事,可谢玄又不想他才报大仇,就死在玉虚真人手上。

玉虚真人沉脸道:“等我下回见他,可是绝计不会手软的。”

“多谢前辈。”呼延图自另一个洞口出来,他的伤比谢玄也好不了多少,两人身上缠满了布条,被玉虚真人顺手救下,活了一命,等到伤好离谷,恩仇另算。

玉虚真人与紫微真人一战,只能算打了个平手,玉虚真人带着他们御风回到山谷,治病裹伤。

玉虚真人甩出张三纸来,这三张纸飘飘然落到谢玄和呼延图的面前。

是三张新的道门缉书。

谢玄位列榜首,他上回上道门缉书不过几两银子,如今身价暴涨,从几两银涨到了万两黄金。

谢玄看着万两金三个字,低声笑了起来。

第二位是呼延图,第三位是桑小小。

玉虚真人咂吧咂吧嘴:“他就是不通缉我,若敢通缉我,我就敢拿自己换酒喝。”

谢玄看了看玉虚真人,欲言又止,玉虚真人知道他想问些什么,嘿嘿一笑:“我打不过他,他也打不过我,只好放我走了。”

紫微真人还有这么多事要办,哪肯与玉虚真人两败俱伤,让人趁虚而入。

他手下露出破绽,放走了玉虚真人,跟着便将太孙扶上位,宁王下狱治罪,余下几位王爷如今还扣在京城,不知以后如何。

第一道诏书是为先帝治丧,第二道诏书是紫微宫再得晋封,紫微真人被封为国师,辅佐新帝治国。

奉天观的洞灵道人被赐死,下属宫观,一并归入紫微宫,若有不服者,以谋反一同论罪。

师门道法被如此推崇,玉虚真人却不见喜色。

谢玄刚要说话,闻见鱼汤香味,肚里长鸣一声,这才发觉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揉揉肚皮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回答他的是呼延图。

他虽被玉虚真人救起,但玉虚真人也曾追捕过他,哪像谢玄两眼一翻安心睡去。

他回到石洞便惊醒过来,因心中防备,反而比谢玄更早下地。

玉虚真人哼哼一声:“你倒是快活,活儿都让我替你干,我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才收你当徒弟。”

玉虚真人救走小小的时候,见一丑脸妇人抱着孩子,干脆御风将她送出宫去,还给她一笔钱财。

那妇人却拉着玉虚真人,指着孩子又指着小小,比划个不休。

玉虚真人一惊,还当这是小小的孩子,转念一想,他们分别不过两个月,小小跟谢玄就算成亲,也生不出这么大个孩子来。

一个口不能言,一个急着办事,玉虚真人腾空而去,到这会儿才告诉谢玄。

谢玄一听便问:“那商家人呢?”

“赐以金银,回商州去了。”虽说一样是被看管,但好歹能回家乡去了。

谢玄点一点头,等他伤好之后,先去找回那个孩子,再把他送去商州。

余下的事,自不能麻烦玉虚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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