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骏廉的背影明显顿住了,脚步往前跨了一步,后脚却没有再跟上。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这个名字,可是孙州森的声音很沉稳平静,一瞬而过时,确实是说了“可可”两字。
窦余疑惑地看了孙州森一眼,孙州森只无辜地辩解:“这个名字太好记了,所以……”
“阿廉你问她的名字干什么,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说出这样的话,连窦余自己都不敢相信,毕竟他从没见过滕骏廉会这般在意一个女生。
以前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从不解释半句的滕骏廉,这次竟破天荒地失了神,愣愣道:“我还需要去确认一次,不会的……怎么可能是她?”
后半句说得很小声,孙州森和窦余都听不太清。
“看上人家还需要去确认一次的吗?”窦余满脸疑惑地看向孙州森,但却只收到了一个示意他闭嘴的眼神,窦余吞了吞口水,只能乖乖闭上了嘴。
***
今天又发呆了。
殷可可托着下巴,视线不知道在看哪,只陷入了一阵空冥之中。
自从去看了那场球赛之后,她便时不时地发起了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事情都没有想,只是在放空自己。
台上的老师讲完了课程内容,宣布下课的结束语还没说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往教室外走去。
徐小娥叫了殷可可好几声才让她回过神来,她将桌上的书和笔扫进背包里,慌忙地跟上来。
“又发呆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许小娥担心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一阵没来由地难过。
本来就还好好的,可从看完球赛见到了滕骏廉开始,她就变得更异常了,这些不对劲看在许小娥眼里也如同一口无法疏散的气,硌得她也心疼。
如果殷可可真的与那个小子有什么冥冥中的联系,那是不是该让她好好去面对一次,去寻找那个未知的答案……
许小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内心暗下一个决定。
殷可可跟着许小娥走了很久,从一栋教学楼走到另一栋教学楼,上至三楼拐角处碰见了走下来的周玉舟。
周玉舟一看见她们,忙不迭地转身带路走上去,殷可可意识到她们两人在策划着什么,但究竟要做什么事却全然不知,也只能先跟着她们走了,至少能保证她们俩并不会害自己。
詹科教学楼的主楼面积很大,在四楼大厅处有一片露台,俗称“詹天花,”意为詹科天空花园。
周玉舟和许小娥带着殷可可走到露台上,绕开一片绿化带,走到了露台边沿处。
“我和大周过去那边办点事,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许小娥和周玉舟头也不回地消失了,殷可可怔愣了几秒,还是不明白她们的用意。
转身朝着另一边看去时,一道身影占据了她的视线。
徐徐微风轻拂而过,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栏杆前,眺望着外头的风景。
那人的头发被风吹起,屹立不动地像一座山,高挑身姿,健硕的背肌即使在一件宽松的卡其色T恤中也还是尤为凸显,黑色的长裤也没能遮挡他修长的腿,身材比例很协调,就这样站在那里,也令人赏心悦目。
殷可可还在心里感叹着,但脑中突然如闪电般极速地想起一个类似的画面。
画面中也曾有一个背影这样站在她面前,站在天台上……
直到那人转过了身,殷可可的表情当场凝固住。
他的侧脸渐显的时候,仿佛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合,他就像回忆中的那个人一样,悠悠站在风中,一如当初地望着她,眼神里净是迷人的深邃。
“可可。”他开口叫了她,一如当初的温和,只是他口中试探的语气有些违和感,不像当初平舜奕倾尽所有柔情唤出的那一声。
殷可可怔了很久,也看了他很久,但逐渐地,她还是失望地收回眼神。
他与印象中的平舜奕有七八分相似,特别是神态极像,只是肉眼中还是区别得出来,他比平舜奕多了几分少年感,年轻气盛的活力无限,若是再长上几岁,估计会与记忆中的那人毫无差别。
“我应该叫你滕同学?”殷可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出于疑惑,她还是回了他一句,“是你让小娥和大周找我过来的?”
他没有回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她也像记忆中的那样,除却外相上有几处不谐之处,其他的所有仿佛是活灵活现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样的姿态,一样的神情……
突然,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个想法,他想起刚才她初见自己时讶异的眼神,熟悉至极,不像一个陌生人的目光,这么想着,他的心里燃起了一道希望。
滕骏廉抑制住血液激烈的泵动,淡然说道:“他们弄坏了我的模型,出于愧疚所以帮我。”
殷可可才知道原来制作模型的人竟是眼前的这个人,想起了当初大周说模型很像她,不禁疑惑道:“那个模型真的是你做的?”
“不然呢?”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不相信那是我做出来的?”
“也不是不相信……”殷可可想到那个细节决定成败的精致作品,确实很难跟眼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虽说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不自觉地,殷可可的视线被他的手给吸引了过去:“只是不相信像你这样的人竟然会喜好做模型。”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一个朋友才做出这个模型,你信吗?”滕骏廉看向她,说道:“我的朋友曾做了一个送给我,还扬言我肯定做不出比她更好看的模型,所以我……”
他故意没把话往下说完,但是殷可可听到这里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颤抖了,她开始觉得胸口被一块东西给堵住,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相似的人,相似的场景,让她怎么去接受这些事只是巧合而已。
他的一个朋友……难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自己……
殷可可蓦然抬眼撞进了他的眼底深处,他也正用着深沉的眼神探索着她,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滕骏廉闪烁着目光,幽深地望着她:“很遗憾的是,我没能让她看到我完成这件事,等到她再也没机会看见,我才明白,即使我现在已经完成了这个约定,对她而言也是失约了。
不瞒你说,我的朋友她离开了,她让我负了她两次,一次是这个,而另一次是她自己承担下得病后所有的痛苦,不愿让我知道,不愿让我也承受,直到我知道了这件事后,她也还是保持着微笑面对我,可是她不知道,她所有的伪装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伤害……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就算到了最后关头,她也还是没有留下任何念想,就这样潇洒地离开了我身边。”
“怎么可能……”殷可可鼻子酸楚,眼眶里早已满是泪光,她红了眼,瞪着个大眼睛愣是不敢承认事实,如果是陌生人的故事,怎么会巧得刚刚好,如果不是她自己的故事,怎么会听得那么伤感,好像是自己经历过的一样。
“怎么可能是你……”殷可可还是不敢轻易去相信他就是自己一直想念的那个人。
滕骏廉隐忍着情绪,却再也不想拐弯抹角旁敲侧听了,他的视线直直盯着她,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一件事,“你能告诉我,我的那位朋友在哪吗?她……是你吗?”
殷可可的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她无可奈何之际用力握紧成拳头,强装镇定地反问他:“那你呢?你也是我要找的他吗?”
“如果我说是呢。”
就在他话音刚落,紧握的双拳瞬间无力,殷可可眼眶中的热泪溢满而落下,泪痕划过她的脸颊,来去匆匆,最后回归大地之中。
滕骏廉缓缓走向她,就在他停在她的面前,两人似一见如故,恍若一世的离别再相遇,更是不敢轻易触碰,只怕戳破了梦中的幻境,一切失而复得的东西又转眼消失匿迹。
殷可可踌躇不前,不敢走出那一步,滕骏廉看在眼里,轻轻笑了一声,张开了手将她揽入怀中。
时别许久,再次感受到了他温暖的怀抱,殷可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难过得闭上了眼可眼泪却还是挤出眼缝流了出来。
“平平……你是平平……”她抽泣着叫出了声:“怎么会是你呜呜呜……原来你没有离开我,原来我还能再见到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