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师当然不是普通人。”裴宗之道,“一般人当然畏惧敬重。”
卫瑶卿斜睨了他一眼:“那你呢?你怕我吗?”
裴宗之道:“我又不是普通人。”他说这话时神情坦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这人还真不会不好意思!卫瑶卿哈哈笑了几声,又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一次,你不用再掺合进来了。”陈善不会对天光大师做什么,他也没必要再追着陈善了。
裴宗之看了她一眼:“这怎么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的话怎么能做不到?”
“你又不是什么君子,此一时彼一时。”卫瑶卿看着他,替他整了整衣领,认真的看着他,“你真跟我去了,成功了倒也罢了,若是失败了,天光大师就要疯了!”
“那就让他一直云游着。”裴宗之抓住她的手放了下来却没有松开,“我同裴行庭说好了,一碗饭而已,还是素斋,他供得起的。”
“哎呀,这真是……”女孩子瞥过脸去,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她一向自诩能言善辩的,这种时候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半晌之后,忽地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怀里,半晌之后,她出声了,“我知道了。”
裴宗之反手抱住她,又听她说道:“能遇到你太好了,就是你遇到我不太好。”跟着她一起以身犯险,他本没必要这么做的。
“也挺好的。”裴宗之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这么活着虽然危险,但比起原来的日子,他更喜欢现在的自己,有七情六欲,会喜怒哀乐。顿了顿,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听有人在一旁咳了一声。
两人循声望去,见容易老先生一脸感慨的看着他们。
两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注视而松开,只是就这么看着他。
对视了片刻之后,还是容易老先生向后退了一步,他都有些顶不住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了么?倒叫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们,没事吧?”他说道。
“没事。”卫瑶卿摇了摇头。
裴宗之眉头微拧:“你不出现的话,更不会有事。”
嫌他打搅了年轻人的卿卿我我?容易老先生挑眉,看着神情乖巧的女孩子,心道这么个危险的女孩子也只在这个人面前这般露出几分小女儿娇态吧!
“没事就好!”容易老先生目光转向别处,道,“虽然上次同你说的绑来陈礼这件事我们已经完成了,但大家商量了一下,这个太简单了,不能作数,所以还是决定留下来帮忙,再帮三天!”他说道,“这是大家的意思。”
三天啊!卫瑶卿盯着他看了片刻,忽地笑了:“真要留下来么?可能有些危险啊!”
“江湖中人不惧危险。”容易老先生咳了一声,似是有些尴尬的开口道,“他们……他们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阴阳司由你掌管也能叫人放心。”
“那你们知道我在做什么吗?”卫瑶卿摇了摇头,没有隐瞒的意思,“这是私事,他们确定要帮忙?”
“确定。”容易老先生点头,道,“所以,你开口直言吧!”
女孩子脸上的意外渐渐褪去,神色也认真了起来,她看着他郑重的开口了:“大恩不言谢,你们今日如此助我,我记下了。”
“记下就好。”容易老先生点头,话带到他也松了口气,“得你这句承诺不亏……对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女孩子诧异的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容易老先生道:“你俩能松开说话吗?看起来怪不正经的。”
不正经的卫瑶卿和裴宗之:“……”
……
陈善的决定并没有瞒着众人,即使突然收到要议和甚至要并入大楚军的消息,西南军中却自始至终没有意料之中的慌乱,依旧每日按时练兵操练。
对于陈善的决定,就连军中主将都没有半分异议,只除了一个人——陈礼。
“大哥,为什么要议和?”陈礼愤怒道,“我们难道没有一战之力吗?现在匈奴大宛联兵,该急的是大楚,不是我们!”
陈礼只是专心的摸了摸摆在桌上的那盆花草,听着陈礼愤怒不解的声音在营中回响。
“你们说话呀!”陈礼推了推一旁几个如泥雕木偶般站着不动不发一言的将帅,道,“怎的都不说话?”
“我们听侯爷的。”一个将帅看了他一眼,说道。
“民心所向,除了西南十八城,其他的迟早会归于大楚之下。”陈善的目光从那盆花草上移开,看向陈礼,朝他微微颔首,“这花不错。”
突然没来由的来了这么一句,陈礼本能的心中一跳,好在陈善除了这一句并没有再说别的,他这才松了口气。
“大哥,那我们还有西南十八城,为什么要议和?”陈礼不解。
“西南十八城会因为议和就不是侯爷的了么?”有将帅见状忍不住开口道,“不会。我们西南军也不会因为并入大楚军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样打下去没有胜算。”陈善点了点头,对他道,“先前我失了民心,这一次自然要拿回来,阿礼,人眼光要放长远一些。”
又来了,陈礼忍不住冷笑,他现在在大家面前哪还有面子这种东西可言?大哥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众人面前说他,早将他的脸给丢尽了。罢了,陈礼冷哼一声,掀帘走了出去。
营中谁也没有理会他的离去,众位将帅依旧认真的听着。
“这盘棋再这样下下去就成死局了,要重新盘活自然要置之死地而后生。”陈善说道,“我的军一声令下自会回来,我的西南十八城换个大楚的父母官照样是我的西南十八城。”
他说这句话时神情倨傲,显然有这样的信心。
“如今我西南军为大局主动求和是挽回民心的第一步。”陈善说着对那些将领说道,“你们跟随黄定渊去边境,听命就是,无妨!”
“黄定渊这个人不会有私心,尤其还是这样的大事。比起你们,还是他原来的那些属下更擅长边境作战,所以,他的领兵作战必然以你们为辅,他们的军队为主。与匈奴、大宛的交战中,你们的损失远比他的军队损失要小的多。”陈善闭了闭眼,“待到时机合适,我自会抖出女帝弑君篡位之事,那时候就是这盘棋重新盘活的时候。”
“侯爷所言极是!”几个将领抬手毫无异义。
侯爷让他们等,他们也绝无质疑,只要侯爷在,西南军就不会倒。
陈善说完这些,忽地伸手揉了揉额头,叹道:“大楚军的棋局我能盘活,倒是我这个弟弟越来越不像话了。”
几个将领默不作声沉默以对,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陈三爷的尊敬不过是因为他是侯爷的手足罢了,没有侯爷,这位三爷在他们心中什么也不是。
陈善将桌上的茶水倒入了那盆花草之中,那盆花草顷刻间就“滋滋”地冒出了一缕黑烟。陈善沉默的看了片刻,忽地开口道:“听密令!”
他已经足够顾念兄弟之情了,但此时,这兄弟之情已不能再顾了。
……
……
夕阳西下,坐在吏部衙门的王诩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看了眼整理齐整的卷宗,他脱下头上的官帽抬手略略理了理被官帽压的有些零乱的头发向外走去。
此时是下值的时辰了,王栩含笑与迎面相遇的同僚点了点头向门口走去。
最近祖父迷上了茶具,下值之后恰巧有功夫去城里逛逛,且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拿来讨祖父欢心的。
看着越来越近的衙门,王栩脸上笑意更甚,还有两步了,就要出去了。
“小王大人!”有人从衙门外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王栩脸上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
“什么事?”他听到自己在问。
面前的人一身长安府衙官差的差服,何太平的人啊,看样子,今天城里是逛不成了,王栩心道。
走进长安府衙的时候,王栩还有些发懵。
府衙并未在审什么案子,他被人直接带到了府衙的后院,一眼便见到何太平以及他身旁跟着的一个十几岁的白净少年人。
“小的见过小王大人。”那少年人的声音有种古怪的尖锐。
王栩盯着他看了片刻,恍然:“你是宫里当差的?”这应该是宫里净了身的公公了。
“奴才小福子。”那少年人道,“先任大内总管李德全是奴才的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