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这样……”沈魔头叹了口气,用一种近乎可怖的温柔,这么静静的看着谢苍,这也许是谢苍这辈子唯一能够看见沈魔头最柔软的表情了,“只懂得全盘接受,就好像公司谈生意一样,虽说生意是生意,但在顺利进行的同时,要是对方让我不开心了,我就要他倒霉;可你不会,你永远不会。”
谢苍觉得沈魔头过分温柔的表情有点恶心,让他感觉到害怕,幸亏沈魔头很快冷下了脸,恢复了原样。
“要是这是一个新案子,我就给你打零分。”沈魔头淡淡道,“你不是在调整,而是在压抑,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法子很蠢。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你蠢的更厉害了,再这么下去,别说给你开病假了,直接开除算了。”
谢苍忽然觉得鼻头发酸,捂住了脸闷闷笑起来,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无处可去,哽咽着玩笑道:“老大……,你都十年没发我工资了。现在治病的钱都还是我垫得。”
“是啊,所以我还没开了你。”沈魔头扬起一条眉毛,冷冰冰道。
谢苍捂住脸笑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别丢我的脸。”沈魔头没有理会谢苍的眼泪,淡淡从袖子里扯出条丝巾擦了擦手,又压了压脖子附近微微出现的汗液,他今天晒太阳晒的有些久了,整个人都有些倦懒的感觉,慢慢撑着摇椅稳住身形,然后缓慢站了起来。
“嗯……”谢苍闭上眼睛点着头,笑着捂紧了自己的脸。
沈魔头虚弱的可怕,可是站得笔直,像是微微弓着身都会让他变矮十几公分似得,他摇摇晃晃的走到自己房门口,然后轻轻侧着身把门压了开来,顺势扶住了门框做依靠,跨进了房间。
他实在病得让人害怕,但谢苍完全不敢动他。
沈魔头即使再无力,但折磨人的脑子,总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偏移,摇椅被树影完完全全遮住了,谢苍便到摇椅那边乘凉去了;萨缪尔抓完药后回来煎了一整锅汤水,但沈魔头已经沉沉睡下了,药便被放在了锅里热着。
天气不算太热,但恰好入眠,谢苍只觉得迷迷糊糊睡了一会,从未响起的大门被“笃笃笃”的敲了三下。
“是谁啊。”谢苍眼睛还没睁开,窝在轮椅上不轻不重的含糊喊了声。
“我去看看。”萨缪尔似乎近在咫尺,但又像是很远很远飘来的声音。
然后谢苍听见门开了的声音。
“我找正卿。”来者似乎有些不善,单刀直入,声音冷硬犹如北荒风沙,染着浓浓的戾气与寒意,然后仿佛像是不够清楚一样,又加重了语气,“沈正卿。”
谢苍顿时整个人像被泼了盆冷水一样清醒了过来,差点没从轮椅上滑下去,急忙叫了一声:“萨缪尔,你过来,我找你有事。”谢苍忘记了一件事,萨缪尔来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不会再挡住大门了,也就意味着来者登堂入室长驱直入毫无阻碍……
“他在哪儿。”
谢苍握住了萨缪尔伸来的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进来的这个男人,他跟沈魔头原先的模样有些像,但并不是完全的像。沈魔头虽然也极具荷尔蒙与男人味,但这个男人更多的是一种野性的性感,更酷似于野兽那种毫无阻碍的自由狂野。
美色当前,无论是什么情况,总会让人放松些。
不过能找到这里,又指名道姓找沈魔头的……身份,自然是呼之欲出。
东丹王仓古。
“您是?”谢苍微妙的态度谦卑了些许,然而实际上,他该对这个男人仇视至极的,就凭封舜华曾经累数过他的数十条恶状,如果真的是他干的话……谢苍走过的人生实在太多了,但他在东丹王眼中却看不出任何无情与狠毒的光彩,只余下忧虑与欢喜。
若东丹王是假装的,那家里恐怕起码有百八十个小金人了。
“沈正卿的男人。”东丹王高高挑起了一边眉毛,冷冰冰道。
好极了!这俩夫妻一个德性!
“嗯……”谢苍试图简短而委婉的说道,“您恐怕来迟了……”——沈魔头并不想见你。
话还没有说完,谢苍就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才还冷漠无情的东丹王一颗颗的掉金豆子,他的眼泪并不像姑娘家那样不停的溢出来,而是一种令人伤心的,无声的,渗透过他的睫毛,一滴滴砸在心头那样的坠了下来。
“他……痛苦吗?”东丹王的声音低沉而微微颤抖着。
谢苍忽然不知道该先申明沈魔头没死,还是该回答问题,最后他干巴巴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生不如死。”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东丹王闭紧了眼睛,像是抽去了灵魂的躯壳,在阳光下摇摇欲坠。
“我始终……没能赶上。”
谢苍已经在想沈魔头会不会弄死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大波家暴正在路上。
☆、第十三卷
“吵什么吵,不想活了就说一声。”
他们最终还是吵醒了大BOSS,东丹王正无声的流着泪,然后听见声音后呆呆的抬起头,傻傻看着站在门口的沈魔头,像是看见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又或者是被星星砸中了脑袋一样,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老大没死。”谢苍诚恳的说道,不过看起来东丹王根本没听进去,于是谢苍又想沈魔头真作孽,好好一人被他折腾成这样。
沈魔头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时间像是停滞住了一样,光阴里只有他一人独行,轻轻切切的等他坐上摇椅,才将一切恢复如初。沈魔头摸了摸虎口那一块坚硬而粗糙的皮肤,疲倦的靠在椅背上,侧过脸来对谢苍淡淡道:“说吧,怎么回事。”
他看起来只是很冷淡,倒一点也不凶;然而却叫谢苍无端产生一种吾命休矣的错觉,为此他又紧紧握住了萨缪尔,企图从他的男朋友那里获取点力量。
“正卿……”东丹王低低的喊,胡乱擦去了脸上的眼泪,像是只困守迷路的流浪野兽,终于寻到了他的光明或是信赖的人类一样。他一步步走过来,倒是谢苍被吓退开了数步,萨缪尔则向来不大爱搭理别人,只是专注于抓着谢苍的手。
东丹王跪了下来,搂住了沈魔头的双腿,露出了自己毫无防备的脖子,以一种信任亲密的姿态靠在他的大腿上。
沈魔头倒也没有太排斥,伸出手指来撩拨了一下这头野兽的皮毛,枯瘦的十指没入了东丹王漆黑的发丝之中,用一种欣赏又颇为感慨的语气说道:“封舜华真是个人才,要是他哪一日做不了皇帝,哪怕是到路边摊卖个山楂什么的,也定能赚个盆丰钵满,一转头就把我卖了个一干二净,看来你出价不低?”
而东丹王只是平静的享受着沈魔头的安抚,像是一只吃饱了之后趴在主人膝头慵懒甩着尾巴的猛虎,不出一声。沈魔头轻轻拍了一下他,柔声道:“回答我,你跟北域王什么时候成亲,封舜华又把我卖了什么价格。若第一个回答的好,第二个问题即便回答的不妥当,我也会开心些。”
但他的脸看起来像是要杀人,而不是如他所言的开心。
“从来没有。”东丹王嘟囔道,“没有婚姻,也没有妥协,我去找了军队而不是北域。”这个回答明显让沈魔头舒服了点,他甚至唇角都微微泛出了笑意,然而东丹王的下一句话,却让沈魔头的脸色顿时犹如风云变幻,他说,“我叛国了。”
“你说什么。”沈魔头的手看起来就要扇到东丹王脸上去了。
然而东丹王只是不急不缓的说道:“我叛国了,我丢下了一切,选择了和平,我的军师丢了,我不想打仗了。封舜华的出价是和平,我给他了。”
“和平?!和平你就叛国?”沈魔头几乎在尖叫了,谢苍想“沈魔头的男人真不是盖得,这是直接开大啊!”,然后他摸了摸为他放弃了母星的萨缪尔。
沈魔头几乎要气得笑出来了,他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毕竟这副破败多病的躯体实在经受不住太大的爆炸性消息,然后他冷笑着问东丹王:“我十年为你步步为谋,你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全部丢下了?和平怎么不能谈,你要叛国?你……你真是……蠢得不可救药!”
“我只是想选择你。”东丹王一句话封住了沈魔头的口,他这时候看起来更像一只藏匿山林之中的猛虎了,蓄势待发,“别苛责我,你做了错误的决定,而我在为你收尾。是你,没有打理好一切,而我愿意选择这条路,愚蠢的是你,正卿。”他抬起头来,眼里是掠食者的光芒,侵略性在他身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