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止洵微微眯眼,车帘布被车厢内的人掀起来,催他一声,“王爷,再不回去天就亮了。”
“怕什么?明日又不用上朝。”嘴上说归说,这人还是乖乖撩起袍子上了马车,连耽搁都不带耽搁的。
刀子嘴豆腐心,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坐在车辕上手拿缰绳的雨堂,心里一片唏嘘,再这样下去,他的主子就要被无念姑娘完完全全拿捏啦!
“不用上朝您也该早些回去,这么晚了进宫来本就不好,这会事都办完了还不紧些回去,您的身子才刚好呢!奴婢可不想再摸黑着起夜给您熬药啦!”他人已进到车厢里,楚无念就噼里啪啦跟他说了一大堆。
赵止洵伸手,假意挖了挖耳朵,“这话爷都听你念叨好几遍了,你烦不烦?”这两日只要赵止洵一有点风吹草动,做的事不合这人的心意,这人就开始借着这个契机数落起他来。
“不烦不烦,但凡您能记下来一条,奴婢就谢天谢地了!可您却是一条都记不下来!”
楚无念抱臂,将脸别过一边。
“谁说爷记不下来?昨天上榻前你说要用热水泡脚才能歇息,爷泡没泡?上榻后你说要盖两条蚕丝被,爷盖没盖?今日辰时起身,你说要爷裹上披风再往书房去,爷裹没裹?”
赵止洵掰着手指头,一条条同她数落着。
“可是这些,还不是奴婢在您身侧提醒您做的,怎能算是您自个儿记下来的?”
楚无念气不过,将脸转回来,一双清澈的眸子凶巴巴地瞪着他。
这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龇牙咧嘴要咬主人的狗。
赵止洵伸手往前一抓,将这人往怀里一拽,俯首就朝她吻去,唇瓣合到一块,他赌着气道:“让你话多。”
“唔——”
楚无念在他怀里挣扎,脑袋尖想往后靠,却被这人一把控住后脑勺,让她往前面紧紧贴着。
力没使对地方,前头又让他钻了空子,楚无念还没挣扎两下,就被他撬开唇齿,好一顿折腾。
“好了,这下总算安静了。”这人无耻地将手扣住她的肩头,把她揽入怀里。
“奴婢都是为了您好啊!”
楚无念伸手扑棱棱敲打他一下,浓重的鼻音腔里带着埋怨。
赵止洵靠在车壁上,神色慵懒,伸手就握住她扑棱棱的手,裹入手掌心里,温声道:“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他扬起眉梢,眼里布满星星点点的笑意。
“那您还...”
楚无念抬头,刚想回他的话,眸光落到他脸上,才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
想来是太累了。
这人的病刚好,周北宁就跑到麒麟院中去寻他,为了娴妃的事他这几日也没少忙活,今夜又赶进宫一趟,必定是累到了。
楚无念伸出手去,努力将毛毯一点点往回够,盖到这人身上,下一刻,便依偎到他怀里闭上双眼。
椒华宫一安静下来,周北宁也回了自己的章台殿,他本想悄悄去看娴妃一眼,可周抚霖的人盯得紧,怕再生出旁的事端来,他便没去。
“四皇子,先歇下吧,王爷一定会想法子将娴妃娘娘从天牢中救出来的。”韩溪在一旁拿着他的披风,提醒他一句。
他一忙活完江北的差事就赶回了长安城中,一夜好觉都没睡过呢,竟将心思全花在如何将娴妃解救出来上了。
“母妃被关押在天牢中,我没法入眠。”
他站在殿宇外,凝着一片宁静的皇宫,宫里四处都掌了灯,即使到了深夜也是灯火通明,没有一处是昏黑的,可周北宁的心里却亮堂不起来。
自从接下江北的差事之后,娴妃就屡屡受害,他知道这些事都跟令妃和周抚霖脱不了嫌疑,可是他先起了夺嫡之心,这些事才接踵而来的,若非是母妃想让他当上大周的君主,他们母子二人如今该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后宫中,半点这些争端都不会卷入进来。
“您这么站着,站上一夜娴妃娘娘也是待在天牢中。”韩溪是个粗人,不会讲那些宽慰人的话,觉得他站在这无济于事,便将实话都说了,想让他想通一些。
“韩护官,你去睡吧。”
周北宁也知道,他跟着自己一路,定是也累了。
“主子不睡,哪有属下去睡的道理。”韩溪也拗得很,没听进他的话。
周北宁皱皱眉头,想起赵止洵的话,他沉思一会,转身入了内殿。
“这就对了,只有养足精神,才好对付二皇子。”韩溪见他想通了,急忙开口鼓舞他。
“你也退下吧。”
周北宁脱下外袍,便遣了他下去。
“是。”
韩溪将他的披风放到屏风上,退了出去。
长夜漫漫,娴妃和绿珠初月被押入天牢中时,还迷迷糊糊的,她们只记得在被押入大牢之前,就被周抚霖的人押着跪到了地上,说她们杀害偏殿外的两名守卫,欲要逃脱,结果被巡逻的护卫给抓了回来。
醒来时,便是躺在一片昏暗的天牢之内。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绿珠和初月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爬向娴妃,她的意识还不够清醒,这会被她们二人一顿摇晃,才恍然睁开双眼。
她扫了四周一眼,只见到一扇透着弱光的天窗,眼前便是用木桩围住的牢门,“这是天牢?我们怎么到这来了?”
初月的胆子小些,当即就落了眼泪下来,她嗫嚅道:“定是遭了那对恶毒母子的陷害了。”
“奴婢也记得被抓进来之前,他们说什么我们杀害了守门的护卫。”绿珠仔细回忆她们意识浑噩时记得的画面。
娴妃敛紧眉头,立刻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再将她们二人的衣衫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方才冷声道:“我们中了迷陀香。”
“啊?!”
两个小宫女吓得轻叫出声来。
倏忽,娴妃抬起头对着面前的绿珠说道,“绿珠,把你的手伸过来。”
“好。”
绿珠应承,直接就伸了手过去。
娴妃立刻挽起她的衣袖,撕下她衣袖的一角,嘱咐道:“这迷陀香虽可令人神智昏阙,可一旦浸入衣物中,虽会慢慢挥散,但一查保准会查得出来。一会若是有人拿了新衣物过来让我们换上,你便说你的衣衫在被护卫抓到牢里之前就失了一节,他们想查也查不了。”
“嗯!”
绿珠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娴妃刚将撕下的衣衫一角藏好的,就有狱卒拿了新的衣衫过来,叫她们三人统统换上。
狱卒拿起旧的衣衫,仔细检查,见到绿珠袖子上缺的那一节,立刻厉声问她,“这衣袖是怎么回事?!”
“狱卒大人,奴婢平日里就是个干粗活的,这衣衫缺了角也不曾察觉,好像被抓进牢里之前便缺了,奴婢也记不清了。”
她摇摇头,佯装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样子。
手里抓着衣衫的狱卒仔细盯着她,一脸凶相,可上头吩咐他不能随意动牢里的人,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会盯着她看见没瞧出什么端倪之后,才拿着衣衫出了天牢。
“娘娘,您料得真准。”
绿珠和初月都长吁出一口气。
娴妃微微笑着,凝向藏着衣角的地方,这枚衣角,是将她们救出去的最有力的罪证。
第二日,司马修便和蔡正一道到了椒华宫中,来得比周抚霖还要早,“大人不是说只要你一人来查即可,怎么还带了蔡大人?”
见到他带了一个,周抚霖的脸色不太好。
“蔡大人乃刑部尚书,微臣怕出什么差池,便将他一道带了过来,若是查探过程中出了事,好歹有他能作证。”
司马修躬身稳稳回着,话里带着恭谦。
周抚霖白他一眼,昨夜他都松了口,此刻他带个刑部尚书过来也说得过去,他赶走还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只好任由他带人进到寝宫内。
令妃命人安置了一张贵妃椅,守在周文王的床前,此刻人还在贵妃椅上躺着,一脸的憔悴样。
周抚霖微微眯眼,一脸得体地朝他们二人解释,“两位大人,母妃近来照顾父皇辛劳,昨夜又闹那么一出事,这会想是还困顿得很,还望两位大人见谅。”
司马修的眼梢拉了下来,瞧他们这副样子,明显是不想让他们好好的查,后宫的妃嫔还在贵妃椅上躺着歇息,他们两个外臣进到寝宫中查案,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