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清夷满脸的疑惑与无辜,子昭无声叹气,觉得再让她这样下去,不说她会血流满地,自己迟早也得被吓出心疾来。
“我来!你闪一边!”
太好了!子昭帮自己杀鸡!清夷忙不迭的将野鸡让与子昭,躲于子昭身后。这傻姑娘,怕是忘了自己本来就是在帮子昭做饭,将施与者与受与者颠倒个个,竟然反过去感激子昭,怕不是被杀鸡给刺激的脑袋糊涂了吧!
难为此刻她脑袋还能思考,想了一想后,在子昭身后拉拉他的衣袖,“那个...你...行不行啊?”
清夷在自己身后轻拉衣袖时,子昭心里还有些荡漾,像有一只小爪子在胸口轻挠似的浑身酥麻。待听到她后面那一句差点气笑:他自继位以来便征战四方多年,不知有多少英雄人物死在他的手下。不过是只野鸡,还能比那些枭雄猛将还难对付不成?
子昭不愧是沙场里拼杀过的,杀起鸡来干脆利落。手起刀落的功夫就解决了清夷的难题,随即控干鸡血,剜去内脏,而后交于清夷:“把鸡毛拔了!”
“噢...”清夷被子昭利落的身手镇住,木呆呆的上前,听话的拔鸡毛。
将主厨让与清夷,子昭退居二线,先将手上的血污冲洗干净,又寻来一块干净布巾擦干手,继续围观清夷折腾那只可怜的鸡。
烟雾缭绕的厨房里,一人身着素淡白衣,一人身着赤色华服,俱是气质高洁,不染人间烟火,偏生出现在这个最不可能出现的场合。不能不说是天定的缘分。
子昭透过烟雾遥望清夷,只觉得此刻的她就如普通的民间小妇人一般忙忙碌碌的为自家夫君准备饭食。而自己,亦如普通的农家汉子,劳累了一天后,坐等自家婆娘犒劳自己。
仅仅是这样想着,子昭心里就被这说不出的满足填的满满的。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如果是真的...
那就让它变成真的!
子昭面上笑意岑岑,眼里却大放毫光,狼顾虎视,噬人妖兽一般贪婪渴求!
当清夷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将烧鸡放在子昭面前时,子昭是惊讶的。“原以为今天又得吃药丸,没想到仙师还真做成功了,可见对于做饭一途,仙师还是很有天分的!”
可去他的天分吧!清夷嘴里嘀咕着,分外别扭。总觉得手上还残留着料理野鸡时沾上的血污,心里膈应的不行,一遍又一遍的施展清净术净手,却总也觉得洗不干净。
那厢子昭还在惊讶:“只是我实在搞不明白,那炼丹炉分明是只鼎,按说烧火做饭的,应该会熬成鸡肉粥才是,怎么会做出烧鸡来呢?”
清夷呆了呆,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先前师尊在时教她炼丹,都是直接成药丸的啊!清夷又苦思冥想了好久,在脑海里将以往熟记于心的炼丹方法过了一遍,方迟疑着答道:“修士炼丹向来只成药丸,从没听说过谁炼成药粥的?”
“是吗?”见把她搞得迷糊,子昭偷笑不已。
清夷回过神来,分外不满。她好不容易做出吃的来,这人却只顾扯些乱七八糟的误导自己。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做好的,赶紧吃,别辜负我一番苦心。”
子昭闻着烧鸡香气扑鼻也是期待不已,抬眸注视清夷,等她送上筷子。
清夷却不懂他眉眼间的官司,见他还不动手,绷着脸上前欲把烧鸡端走。子昭赶紧护住烧鸡,心里叹气: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尽全力了,旁的细枝末节就别讲究了。子昭遂悲壮地挽起袖子,生平第一次丢掉礼仪,化身野人直接上手撕肉吃。
“滋味甚佳。”子昭边吃边赞不绝口,力劝清夷同食。
清夷偷偷瞥几眼,也很是心动:生平第一次做饭,还累得半死,不亲口尝尝也太亏了。接过子昭递过来的鸡腿尝一口:味道是挺美味的,只是缺乏灵气,仅能满足口腹之欲,对于修行不仅没多大益处,吃的多了还会令身体产生浊气。
这样的食物清夷不是太感兴趣,尝一口就够了。将咬了一口的鸡腿丢还给他,清夷赶着去召唤江水来沐浴全身,好洗去身上沾染的令她浑身不自在的香火味。
第5章 两处
翌日,丹江之上风浪甚大,一排排的浪潮由远及近汹涌而来,拍击着江岸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站在高处俯瞰江面,目之所及,一望无际。
在广阔江面的映衬下,毗邻江边的望江亭是那么的渺小不堪。波涛被卷至半空,遮天蔽日,气势宏大,似要将江边伫立着的这小小的望江亭连根拔起,摧毁殆尽。
江景呼啸,清夷与子昭却面无惧色,并肩立于望江亭中远远观望,任猛烈的江风吹起长长的衣摆,在命运波涛的驱使下,素色与赤色死命纠缠,难舍难分。
“水何澹澹兮,树木丛生。秋风萧瑟兮,洪波涌起。”
“楚地风光当真令人耳目一新,镐京是看不到如此壮美水景的。”山河秀美,令子昭感慨万千。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这普天下的王土也太大了些,又哪里是人所能尽览的?况他久居镐京,日常政事繁忙,是断没有闲工夫外出游历的。若非此次为着处理楚国意图叛逆一事,他也是不太可能来到此处,经历此等境遇,也不会遇到清夷。
说不得那令他心生厌恶的楚国神女,许是做了件好事。
“楚地水景确实与别处不同,我初次到此处时也是着迷了很久。”对于子昭的感叹,清夷是赞同的。
几年前她初来楚地时,反应跟子昭别无二致,连修炼都差点耽搁了,日日呆于望江亭中看山看水看云雾,还专门在水底设了个结界用于闭关修炼。
“不过若你如我一般长居此处,日日看着,也就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清夷发现她与子昭颇为投缘,彼此交谈之间很有些知己的交心之语,再以后的相处也自然而然很是放得开。
子昭侧头凝视清夷。清晨的水雾弥漫,纵使近在咫尺亦仿佛隔着些许距离,好像不经意间她就会如这晨雾一般抓无可抓,随着日出消散无踪。
风景就在这里,历经千百年都不会改变。而身边人,却总不能长久存在。这是他历经世事后的人生感悟。
他也一直是顺应这条世间法则的。这么些年了,身边人来来去去,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君臣博弈此起彼伏,靠着这层通透,他始终不慌不忙,掌握着主导权。
可唯独身边的她,令他今生今世只想强求这一次。
“若是有可能,子昭只愿一世长居于此,与你共赏这大好河山。”
江水轰鸣,鼓噪着耳膜,子昭的轻语似满含万千钧的情绪,又似乎是轻飘飘的,欲要随着眼前这排揎的波涛逐浪而去。若非清夷常年修炼,耳聪目明,只怕要遗漏了他这句话。
清夷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要转头询问,忽的反应过来,硬生生的僵住了。子昭这话说的,好像她们二人之间有什么猫腻似的,这么黏黏糊糊的,搞得自己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一时之间尴尬至极。
才要装作没听到,而子昭凝视自己侧脸的视线也让清夷不好蒙混过去,便是连转头都不敢。清夷不开口,子昭亦是迥异于平常的沉默,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令清夷颇感不自在,只想做些什么,打破眼前这尴尬的局面。
“那个,只是远远的看着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去亲身体验一下如何?”
早见识过清夷法术的神奇,听得她又要作法,子昭的注意力立马被拉开:“怎么个,呃,亲身体验法?”
清夷神秘一笑,主动拉过子昭的手迈出望江亭,向着呼啸作响的丹江水面径直走去。
*******************************************
神女宫外,两方势力刀剑相向,剑拔弩张。
“辛侍卫去而复返,乃是何意?”
人群之后,楚国太子熊旦面对辛氏兄弟二人带领卫队的挑衅,依旧是不愠不怒,一幅彬彬有礼的模样。
镐京卫队虽然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们的领队辛靡却是自始至终剑未出鞘。面对熊旦的质问,辛靡不慌不忙,拱手行礼:“太子殿下恕罪,不过是在下先前行事有些许疏漏,此番特来描补一二,还望太子殿下恕我等失礼之罪。”
熊旦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思绪百转:这个辛靡倒是个人物,说话办事滴水不漏。虽只是一家之臣,倒比楚国朝堂上的好些大臣还要会做事,也不知到底是哪家权贵培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