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魔魔怔怔的，看着姬昭冷冰冰的背影，“自、自作多情...自作多情...”而后低低的惨笑：
“原来是我在自作多情！”
“是我在自作多情！”
三千多年的美梦啊，自欺欺人啊，自作多情啊，也该醒了...
她认输啊，也该认输了...
她心上的那个人啊，自始至终都不曾回头看她一眼，她如今便是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啊...
姬昭贪婪的看着眼前人，眼睛都不舍得眨那一下，生怕她会如同自己无数次做过的梦境里那般，倏忽间便如见到白日的晨露般消失无踪，徒留自己一人痛苦煎熬，任他百般哀怨祈求，也无济于事。
她比以前瘦了。
清夷猝不及防间见到故人，也有些手足无措。她有多不想见到九凤，就有多不想见到姬昭。从三千年前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姬昭。
她知道三千年前姬昭亦是被骗才会剖她丹田取她内丹，他也是受害者。可她始终忘不了他刺进她体内的凶器，忘不了自她体内涌出的鲜血一点点滴落在地的绝望，忘不了生命力流泻而出时自己的无能为力。
过往的痛苦如同最深切的噩梦，实在令她难以解脱，每每回想起过往的一切，她便难以释怀，即便她外表装的有多洒脱。人在潜意识里的反应是最骗不了人的。
出关这半年来，她始终都在逃避，逃避过往的一切人和事，她不敢去见九凤，也在躲着姬昭，她也知道不能当太久的鸵鸟，可她却一直无法主动去迈开那一步，直到今日的三人相会。
过去这许多年，她是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可她不想恨九凤，也不想恨姬昭。因为不管是爱或者恨，这种情感都太过浓烈难以消解，远非一贯主张静心屏气的她所能承载。她只能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动怒、不去迁怒。
借着明亮的月光打量数千年未见的昔日故人，清夷不知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他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她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遥远的三千年前，那时的他，还有些少年意气，如今却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大海一般的深沉。看来她的内丹对他助益颇多，而今更是一跃成为比她还要厉害的高阶修士。清夷心里这样想着，顺带避开他那双伸向自己脸的手。
清夷退后的动作很不起眼，看似只是微微侧身，姬昭看在眼里却是脸一白，伸出的双手在半空中僵硬了好久，才畏畏缩缩一般的收了回去。“是我孟浪了。”
清夷摇头，九凤已经走了，而她跟姬昭也没有什么可叙旧的，还是先赶回去查看冬藏和伏阳的伤势最为要紧。一手扶起冬藏，清夷冲姬昭微微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送你们！”姬昭急声阻止道。
清夷三人动作一顿，齐齐看向他。
迎着清夷淡漠的视线，姬昭心中着急，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是要窥探你洞府的意思！她身上还带着伤，你又才出关，我...怕你灵力不济。”
见得清夷凝眸注视他良久，姬昭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夜已过半，月上中天。那一轮圆月，不知见证过多少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早已练就太上忘情，清凌凌的光华倾泻在下首众人身上，霜雪一般凉入心脾。
“你、你说什么？”
姬昭脸色刷的雪白，如同这银霜一般的月色似的，整个人僵硬无比，好半晌才生硬的挤出几个字。“你还在恨我挖了你内丹是不是？”
“我把内丹还给你！我还给你！”姬昭大力拽过清夷的手，放在自己腹部。“或者你想自己来，也让我感受一下你经历的痛苦！”
“什么都可以的！真的！”
“不管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
清夷有些被他吓住了，愣了几秒方才奋力挣脱开。
“我不恨你...”月下的清夷，声音也如同这月色一般轻柔而又沉静。“我只是...只是无法正视那些过往。”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昏暗的夜色将清夷笼罩，将她脸上的表情也一并隔绝在视线之外。姬昭心生绝望，“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对吗？”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一片落叶晃晃悠悠的离开树梢，只是这夜间的晚风却承载不住，任它轰然落地。
面对他的脆弱，清夷无法再说出那些个确定词汇，只能转身默默离去。
这一晚的景色分外迷人，引人入胜。一夜不眠的，何止这三个人。
第30章 内丹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心安处，唯有故乡。
可清夷在丹阳盘桓了数千年，即至今日才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故乡，或者说，在这里她无法心安。
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发生了那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让她心生倦怠，又或许是因为这里有她不想见、想要逃避的人。
或许，她怀念的是最初幼年时生活过的宗门，那里才有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那里才最令她心安，才是她最怀念的故乡。
或许，她该离开这里，找一个让自己心安的地方，来度过漫漫余生。
清夷自沉思中回过神来，见到伏阳冬藏二人担忧的眼神，心生暖意。“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清清...你别难过。”伏阳伏在她的腿上，如幼时那个小奶猫一般撒着娇，“你还有我们，我跟冬藏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也不会让你伤心的。”
“是啊！”冬藏亦如是劝解，“那些个旧人旧事，不值得你费那么多心思。我们才是你最信赖的家人。”
清夷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可爱，心思玲珑，暖心无比。完美的外表在熹微的日光照射下，显得愈发光彩照人。
“我没有在难过啊，我只是，”清夷微微侧头考虑措辞，“经历了这许多事情，有些感悟罢了。”
“那清清感悟到了什么？”
将这可爱的二人揽在怀里，清夷笑的满足而又恬淡，“感悟到了我们是不可分离的一家人啊！”
伏阳嘴巴咧的大大的分外傻气，便是一贯成熟懂事的冬藏也克制不住嘴角的弧度，“清清你好会甜言蜜语呦！”
两只傻猫，随便哄一哄就能高兴半天，这可让清夷怎么不宠溺他们。
“我还在想，或许我们该离开了。”
“离开？”二人异口同声道。
“离开丹阳吗？”
清夷挑眉，她本以为这二人非常喜欢这里，对于她要离开的决定会迟疑不决，岂料他们竟是非常赞成，简直顺利到出乎她的意料。
“离开好啊！这里有什么好，人多车多，拥挤不堪，空气还污浊，我早就想离开这儿了！”伏阳一张嘴嘟嘟嘟说个不住，好像生活在丹阳跟受苦受难似的。
她转头看向冬藏，想听听她的意见。冬藏大大咧咧，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反正钱也赚够了，离开也好。找个环境好的小地方隐居，正好可以好好修炼。伏阳你可是荒废修为好些年了，该给你紧紧皮了。”
“不要啊，清清救我！才不要被冬藏奴役！”
躺枪的伏阳大为吃惊，冬藏对着他笑的狰狞，“小样，敢直呼你姐的名字，欠收拾！”
二人打闹着跑远了。清夷看着不远处的鸡飞狗跳，觉得这样的生活让她很安心，或许这样鸡毛蒜皮的家常日子才比较适合她。
这一日，阳光明媚，是难得的好天气。
伏阳冬藏都不在家。自从三人打定主意要离开丹阳，二人就兴奋得很，急不可耐的联系经济公司安排退圈事宜，整日里风风火火的，干劲十足。只有清夷一人镇日无所事事，随意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这会儿清夷兴致上来整理家居，谁料刚把床褥搬至露台，就迎来了辛余的拜访。
乍见到辛余，清夷吃了一惊。这个一贯英俊帅气，总是活力满满的小伙子，素来是很讨清夷喜欢的。
这才几日不见，他就变成眼前这个两眼红肿，面色苍白憔悴的人，见到她生硬挤出一丝微笑，却是比哭还难看。“听闻仙师要离开丹阳了？”
清夷微有些讶异，她做这个决定才只有几天的功夫，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中？她还以为得等她们离开以后，那主仆三人才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