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她是谁”简直就是戳心刺骨的利剑,不给人喘气的痛。
若要她在承认自己魅力不够和接受齐荀不好女色之间做个选择,她宁愿选择后者。这么多年来她与林氏所背负的流言蜚语,如今算是终于有了甩锅的地儿。
如今,天塌下来,有那出头拔尖的人替她顶着,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比起许氏精彩绝伦的心思,林氏要沉稳地多,安娴适才那一脚跺出来的水花儿,她不但连眼睛都没眨,还一副担忧地替安娴着急,若不是安娴走的快,她定会扶住她说两句宽慰的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皇后那层关系在,即便是同样不受宠,也比自己和许氏强的多,这就是正宫与妾的区别,安娴依仗的是皇后,她依仗的是林贵妃,地位天壤地别,而许氏不过就一大臣家的小姐,林氏不明白她有什么好乐的。
有本事就该得了殿下的恩宠,高人一等。
话虽如此,可眼前同样的景色,却平添了几抹色彩,等晚些时候,她还得去安娴那里走一趟,深宫之内都是姐妹,谁又能分得清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面子上做足了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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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香殿内,安娴回来之后折腾了好一阵子,随手抓了个瓷瓶,还没砸下去,就听刘嬷嬷念了声小宗祖,说这东西砸不得,袭香殿里的东西不同与别处,有了皇后的嘱咐,这里面的摆设样样都是王嬷嬷亲自经手,精挑细选出来的,哪个不是价值连城。
“多少银子赔给他就是。”安娴这话曾是父母的口头禅,如今到了举目无亲的地方,只得自个儿动口。
刘嬷嬷又说,“这不关银两的事,娘娘品行端庄,万不是生气了就砸瓶子的人,回头殿下知道了印象不好。”
安娴猛跺了几下脚,什么印象不好,她是压根儿就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印象。
只是横竖说什么刘嬷嬷和铃铛都拦着她,不准砸东西,安娴心头的气没处撒,只能围着屋子转圈,绣花鞋底磨蹭着地面,咚咚的响了好一会,才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一平静下来安娴便嫌弃自己蠢了,她当时怎就没顶他一句就走了呢,既然齐荀说不记得她是谁,那她刚好可以借此机会问问,干嘛要带着她来齐国,当初为何没有拒绝她?
接下来,他若是要说什么后悔了之类的话,那她就能理直气壮地骂他一声渣儿。
可结果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狼狈不堪地回来了,颜面丢尽。
一个从没有受过委屈侮辱的人,第一次尝了这滋味,便不会轻易翻篇,内心煎熬的痛苦,和恨不得扒了对方一层皮的强烈渴望,让安娴全身没一处舒畅。
“我就说他不是好人,你非得亲自去体会一把。”系统出现的特别及时,犹如火上浇油,让安娴整个人都开始炸毛。
“我知道你想杀他,你是想要见血封喉的毒,还有想要一刀夺命的匕首……”
安娴的长睫颤抖了两下,白皙的双手撑住脸庞,满眼的失望,“你大概就是史上最会挑事,又最无能的系统了。”
她一个被圈养的金丝雀都明白,遇软则刚,遇刚则怂的道理。
齐荀就是她在这个世上最讨厌,却又不得不讨好攀附其上的男人,以他如今的立场,很适合对她说一句,“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弄不死我的样子。”
齐荀她动不了,袭香殿里的东西她碰不了,可总得有地儿让她撒撒火气才行。
这口气一直憋到西方天穹的一抹晚霞升起时,彻底爆发了。
先到袭香殿来的是林氏,嘘寒问暖,好好地关心了一番安娴的身子,又说了些安慰的话,本想体体面面地退出去,没想到许氏也跟了过来。
许氏听说林氏来了袭香殿,哪里还坐得住,这个时候过去,不是为了看笑话还能是为了什么,许氏激动之余,不顾额头上的伤,亲自拿了一根筷子粗细的人参上门’致歉’。
“姐姐,寒冬里的冰雪浇头,寒气怕是会钻进骨子里,这人参正好能驱寒。”许氏脸上的幸灾乐祸几欲隐藏,却到底是个心浮气躁的主,心里想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就是个什么样。
安娴又不是瞎子,瞅了一眼许氏递过来的人参,眼里便露出了真真切切的嫌弃,“这东西,还不如我喂猫儿的好。”
许氏没成想安娴这时候了竟还能如此嚣张,这东西是不好,但在自己那里也没有阔绰到可以拿去喂猫。
后来演变成的动手,多半也是因为那句话而引起的,只是未等那两位侧妃回过神来,安娴已经披头散发地出现在了齐荀的正殿,扑通一声跪在了齐荀的面前,脸上的泪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掉。
“有人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是不是早上九点更新会更好呢~
第3章
齐荀午后去了一趟皇上的养心殿,这会子刚回到正殿的东暖阁不久,暖阁内已点好了熏香,袅袅升起的几缕烟圈,扩散在屋子内,一股淡淡地薄荷清香味很是养精提神。
晚膳过后,齐荀习惯坐在榻上看半个时辰的书,往往这时候,几个奴才都是候在外间,低垂着头,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谁也不曾想,这个时辰,安娴会找过来。
之所以安娴能顺利地闯进来,大抵也是外面当差的奴才被她的模样吓到,惊的一时忘记了要拦着,等到回过神追上,安娴已经扑到了齐荀跟前,哭的肝肠寸断。
安娴瞧见跟前男人僵住的脸,这回有了前车之鉴,忙将脸庞散乱的发丝拨开,尽管心情五味陈杂,却还是极有耐心地先道出了自己的姓名,“我是安娴。”
亲荀漠然的黑眸盯着安娴披头散发的悲惨模样,眼里的一丝惊愕一闪而过,随之眸子里的冷意与嫌弃,及时地让安娴止住了想要去攀扯他衣摆的冲动。
“我知道。”清楚地嗓声传来,略带低沉,
安娴一对眼眶哭的绯红,鼻尖染了抹嫩粉,正是梨花带雨的当头,听了这话愣地忘记了抽泣,受宠若惊地看向齐荀,也不在意他的脸有多冷漠,只想谢谢他,没继续问她安娴是谁。
齐荀并没有急着去管安娴,平淡冷漠地扫过她身后的顺庆,顺庆当场腿就软了,脑袋趴在了地上,即便怕死怕的要命,嘴里又不得不说,“奴才该死。”
齐荀收回视线,手一扬,竹简搁在跟前的几上,发出的响声,犹如敲在人心坎上,大冬天顺庆却突觉背心一阵燥热,额头布了一层细汗。
他想辩解一番,以安娘娘如今这模样,即便刚才拦下来了,也势不会罢休,到时殿下还是得出去应付,倒不如进来说比较好。
合着后宫里的三位,也只有这一位是他自个儿选的。
明白的人心里都清楚,当初就算是陈国皇帝提出了条件,倘若殿下不愿意也没人能勉强,既然带回来了,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你,将陈国公主的传闻说给孤听听。”齐荀双手搭在腿上,叫了一声顺庆,表情认真严肃,脸色看不出半点柔情。
被瞅中的顺庆趴在地上,八成没想到自个儿还能被牵连进来。
伺候了殿下这些年,他算是失职的,时至今日他都没有摸清殿下的性情,比如说当下,他不知道殿下这话到底是什么意图,是想让他夸奖安娘娘吗?
可如今安娘娘这模样,能夸吗?一个不好还让安娘娘记恨,说讽刺她呢。
但到底是不说不行。
“美貌无双,声如黄鹂。”顺庆先捡了那容易的说。
话落,齐荀又一眼扫过来,顺庆即便是想惜字如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知,知书达理。”
“还有。”齐荀的目光在安娴身上打量了几圈,看的异常认真,发丝披散如鸡窝,被扯乱的衣襟,甚至能瞧见雪白颈项下的一片美人骨。
齐荀的视线就停在那一片雪白之上,等着顺庆开口。
“贤,贤淑端庄。”顺庆再一次将自己的脑袋搁在地上,差点就哭了,这回终于明白殿下的意图,明摆着就是借自己的嘴,去损安娘娘。
顺庆话落,齐荀一声闷哼的讽刺,破在了喉咙口,左边唇角划出一道弧线,再迅速地落下,眼里的嘲讽透过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尽数显露了出来。
安娴沾了水雾的眼帘颤了颤,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越发的不可收拾,齐荀认真地瞧着她,她便委屈可怜地给了回望,黑如琉璃的眸子含了一汪水,泛出的晶莹泪光,比夜里繁星的闪烁还要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