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样太慢了,再和东华打下去,朔北可能会死。
“你在塑神格?怎么可能——不,太初灵石在你这里!”东华察觉到江沅的情形,脸色变了又变,从不敢置信,到狰狞阴沉。
而当他说话的时候,朔北猝然出枪,朝着东华胸膛利落刺挑!可后者身法极快,竟是在转瞬间避开要害,接着振袖打出一道气劲,逼退朔北。
江沅从青石上起身,云层里倾泻而出的光随他身形而动,风来,素白衣袍招展,清幽光芒流转其上,仿佛缀满碎星。
他偏头看向东华,眼底一片漠然。
东华第一反应是逃,江沅看穿他的想法,轻轻打了个响指,瞬息过后,一层透明薄膜般的东西包围住了莹华山。
“为了防止你离开,我在刚来的时候,设了个结界。”江沅道。
东华瞪视江沅片刻,倏然抬手指天,放肆大笑:“既然你那么不想让我活,我们就一起死好了。”
他打算起杀阵,江沅站在原地没动,语调平平:“你觉得可能吗?”
说完,江沅眸光轻转,天边立刻轰响阵阵,惊雷落满地。
——有神格与没有神格,力量上的差距其实并不大,但重归神位的那一刻,会引来雷劫。东华没有神格,在雷劫之下,必死无疑。
朔北当机立断,捏起一道束缚诀,砸向东华。后者下意识躲避,却没想到避开半步,竟被雷劈了个正着。
归位雷劫由主雷和雷潮共同形成,雷潮数量多,却细碎,大多是受不足为据,主雷共七七四十九道,道道力量强悍。这一道雷,是第一道主雷。东华本就受伤不轻,当场跪地,若非手中长剑支撑,模样恐怕更加狼狈。
江沅深吸一口气,强行催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让雷潮尽数砸落在东华身上。
噗——
东华喷出一口鲜血。
“你可能忘了,我本来就是雷系,加速雷劫的形成并非难事。”江沅脸上终于有了点儿情绪,看东华跟看傻子似的,“你起阵再快,快得过我?”
“但我一样能拉人垫背。”东华咬牙切齿道,“九玄渡厄阵不破,你的灵力回不来,朔北灵力流失还在继续,归位的雷劫,你们一样撑不住。”
江沅说了句“是吗”。
轰——
轰——
轰——
山裂,地崩,河水溃流成洪。
江沅抓着朔北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东华面前。
他体内灵力尽失,虚弱无比,如果不是朔北,根本挺不过前面的几道雷。
风大得吓人,一方山青水秀之地瞬间荒芜。第四道主雷落下后,天色完全沉了下来,电光愈发明亮,半藏在云层里,仿佛一条金龙。
东华被雷劈得浑身僵硬、不得动弹,却提起唇角,眼朝着那道金光,仿佛在对江沅说:看,来了。
江沅面色不改,向前倾身,空出的左手抓出刀。
他紧盯东华的眼睛,在这人的回视之下,猛地往前一递、刺进胸膛、穿透心脏。再用力一搅。
阵主死,九玄渡厄阵破。
但,
轰隆——
第五道雷落下。
朔北把江沅抱在怀里,硬生生替他扛住了。
这人分明就要栽倒,江沅却听见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担心,我会护你过雷劫。”
“你是不是傻?”江沅有些怒,反手抱着朔北,两个人靠在一起支撑彼此,“你乐意我回圣境四天,自己独自留在人界?”
“……”
朔北抿唇,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我不会回去。”江沅轻声道,接着扬起头,望向那聚满阴云、电光交织的长空。
“停下。”他对着天空沉声喊出两个字。
但雷不停,直直劈向他站立之处。江沅一咬牙,快速伸手,手心向上,屈起五指一抓,再将那道雷狠狠甩回去。
“不用劈了,我不归位。”江沅仍仰着头,目光透过层云,看向天空尽头、遥在彼世的那位。
“你在胡说什么?”朔北猛地拽了江沅一把,将他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作势要继续帮他扛雷劫。
“我不回圣境四天。”江沅非常冷静,又无比倔强,“除非他把神格还给你。”
“这不可能。”一道严肃庄重、又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雷声于此一刻停止,延伸到一半的闪电凝滞在云层中,而江沅——毫不犹豫抬手,在朔北后颈落下一记手刀。
朔北和东华在九玄渡厄阵中打了一架,紧着又接了数道雷,体内灵力几近于无,江沅这出奇意料的一击,力度不大,但足以让朔北立刻失去意识。
江沅抱住朔北,仰头对天空中的人说:“既然不可能,就停下雷劫。”
天神降临人世,华歌起,云霞灿,浩光绚丽无边,江沅眯了下眼。
“归为雷劫是你自主招来的。”天神看着站在已经不能算作是山的山顶上,沉声道。
“神位也是我自主放弃的。”江沅回望着他,语气坚定。
天神沉默凝视江沅,他不说话,世间便寂静无声。
许久后,他道:“岁醒,你变了。”
“人都是会变得。”江沅微微挑眉:“而且,我早就不是岁醒了。”
静谧,山风消失彻底,空气几近凝滞。
又过许久,天神垂下眼眸:“当真放弃?”
语气如同数千年前,垂眸询问云海中枯跪之人。
江沅:“当真放弃。”
语气如同数千年前,苦跪在云海中那人的回答。
第62章 chapter62
chapter 62
山崩致使河道更改, 漫山遍野泥泞狼藉。江沅抱着朔北站在一块青石上, 缓慢出了一口气后, 抓起这人的手, 把变成指环模样的太初灵石套在他手指上。
察觉到灵力不断涌入朔北体内, 江沅闭上眼, 垂下脑袋,将额头抵在他肩上。没过多久, 这个人抬手回抱住他。
“你……”
朔北声音听上去有些哑, 单单一个字,自责与内疚便尽显而出。江沅抓住他的手,抬头, 用唇舌将这人剩余的话给堵回去。
一个相当漫长的吻。
山石崩塌, 河水逆流, 此间唯余两人。
江沅的手被朔北越抓越紧, 最后整个人都被死死扣住, 朔北用力到极致,又温柔到极致, 仿佛此生就剩这样一个拥抱。
分开之后,江沅微喘一声,刚要说什么,听见朔北问:“你就不后悔?”
“圣境里太冷了。”江沅低敛眸光, 轻声回答他, “我喜欢这里, 我喜欢你。”
风起, 乌黑的发翻飞,委地的素白长袍化作一抹流光褪去,江沅穿回衬衫与长裤,仰起脸,冲朔北莞尔一笑。
朔北望着他的眼睛,良久,低声又郑重地说:“我会一直陪你,直到我死的那刻。”
*
江沅和朔北回了C市。
时间还不到12点,江父钓上来一条十来斤重的花鲢鱼,喜滋滋打电话给江沅,问他有没有空回家吃饭,或者回去拿鱼。
彼时他们刚和刘局商量完莹华山善后事宜,江沅冲朔北打了个手势,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冲电话那边道:“事情已经办完了,现在和我同事在一起,在xx路这边,回去的话,大概要花半个到一个小时。”
“那就是有空一起吃饭了,把你同事也请过来吧,中午在外面吃,晚上你妈给你做。”江父乐呵呵说道。
江沅看了眼车外站着的他的二三十个同事,心说这请客得提前订桌。朔北察觉到他的目光,冲他轻轻挑了下眉,江沅瞬间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好啊,中午就在家吃吧,我同事最近调理胃,就想吃点家常的。”
于是特别事务局执行组第三组组长朔北,就这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安排着去见对象父母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去江沅在C市的家,先前也和江沅他哥匆匆有过一面之缘,但朔组长还是生出一些紧张感。
“万一你爸妈把我轰出去了怎么办?”
堵得水泄不通的车道上,朔北难得没选择超车,他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住额头,蹙着眉问。
“我就送你过去,不上楼了吧?”
“我已经告诉他们会带一个人回去了。”江沅坐在副驾驶上,鼻梁上架着太阳眼镜,目不转睛盯着手机,肝新一期活动,“而且,我说的是‘同事’,不是‘男朋友’,你不要慌张。”
“你没说我是你男朋友?”朔北秒变脸色,眼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