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后，唐璨把手机里的录音传到电脑上，戴上耳机，拖着进度条一点点地听。
她在进门之前就开了录音，把所有的对话内容全都录了下来。
前段的录音还算正常，直到后面，赵锦原本是恐惧而瑟缩的状态，但不知为何却忽然转变了态度，像个胜券在握的女王，高高在上地睥睨她，像颁布圣旨一样宣布说：“没人查得到我。”
她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难道就没想过唐璨会留下录音的证据吗？
背景音里不断响起的微信提示音听起来分外刺耳，唐璨取下耳机，隔了几秒钟又戴上。
她反复听赵锦的最后一段话，试图从对方突然转变的语气里找到一点端倪。可她态度的变化虽然突兀，但没有一点缘由，光凭听大概是找不出问题来的。
过了一会，微信进来了新消息，是陈莳萝发给她的。
【大小姐】：王业刚去警局自首了，他说他是收了别人的钱，才去杀林澄的。通过游戏确认杀人时间这个办法是那个人想出来的，他其实根本不懂什么《箱庭游戏》。至于那个人是谁，他不肯说出来，只说自己不知道。
唐璨把赵锦的录音发给她。
【唐唐】：赵锦的反应很奇怪。
【大小姐】：她说没人能查得到她？为什么她这么自信？
这个问题，唐璨也回答不了。
她把录音提交给了之前审讯她的警察，也得知了王业刚自首的消息。但奇怪的是，王业刚只坦诚了他在赌场花光了钱，借了贷款还不上，才收钱杀人，但坚决不肯说出幕后主使是谁，只说对方是在网络上联系的他，他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是什么身份、又住在什么地方。
有唐璨提交的录音作为证据，王业刚和赵锦被暂时拘押，后事如何就没人再关注了。陈莳萝在得知消息之后和唐璨通了一次语音电话，一起梳理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最后她迷惑地说：“唐唐，我还是觉得好奇怪啊，赵锦一个大学生，有必要为了消灭一个情敌□□吗？”
赵锦的动机虽然牵强，但没人能找到更合理的解释。唐璨沉默半晌，只说了句：“那得看她自己了，没人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明天是新剧的开机仪式，陈莳萝要赶早班的飞机去晋城，此刻在收拾行李。她挂着耳机，把衣服一件件地往里行李箱里面扔。唐璨听了半天，忍不住说：“你把衣服叠好放进去，这样会塞不下的。”
陈莳萝正关上行李箱，边角果然被撑了起来。
她一边说：“不可能，我已经塞进去了”，一边用力摁下，费劲地把拉链拉好，锁上密码锁，一边装作无事发生，云淡风轻地说：“你看，这不是塞下去了吗？”
虽然说塞得有点乱、可能会皱，到了穿的时候，秦业和赖真又要忙着给她熨衣服，不然粉丝一定会说：“好节俭一富婆，衣服皱了也要穿出来，把熨斗都给省了。”
唐璨失笑，问她：“明天早上几点的飞机？”
“七点，”陈莳萝把行李箱立起来，靠到墙边，“你来送机吗？”
“太早了，起不来。”
陈莳萝不死心，继续鼓动她：“我明天穿新衣服。”
“……”唐璨无语，“大小姐，你哪次不是穿新衣服？”
陈莳萝见说服无望，失望地准备撂下电话：“我挂了，明天要早起呢。”
“好，”唐璨应该是在打字，键盘声很清脆，尤其是每次按下空
格键的那一声，极其清晰地传进耳麦里，“早点睡，晚安。”
陈莳萝回了一声晚安，挂掉电话，把第二天早晨要穿去坐飞机的衣服收拾出来，挂在门边的架子上，上床关了灯，被子一扯，没多久就睡着了。
又做梦了，很奇怪的梦。梦里她在开车，车载广播里放着哀伤的情歌。前面是红灯，她一踩刹车停在斑马线前，广播旋钮突然“噔”一声跳了，低沉和缓的声音流出来。
“How's your garden, Alice？”
她转动旋钮，想调换广播频道，可旋钮像被卡住了一样，根本无法转动。低缓的念诵声还在继续，不管她愿不愿意，这声音还是无孔不入，钻到她的耳畔。
“The princess was trapped in the ivory tower.
Roses blossom at night.
The maid slept at the door with a gift.
The moonlight climbed the ladder.
Shining on her windowsill.”
爱丽丝，你的花园生得怎么样？
公主被困在象牙塔里，
玫瑰花在半夜才会开放。
女仆抱着礼物睡在门口，
月光爬上了阶梯，
照在她的窗台上。
绿灯亮了，她想重新发动汽车，可油门怎么也踩不动。后面的车在拼命鸣笛催促她，广播里的童谣像设置了单曲循环的歌单，一遍念完了还有下一遍。陈莳萝额上渗出冷汗，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油门终于被她踩动了，可车还没开出去，前面又变成了红灯。
她不得不停下来继续等。
斑马线上有行人经过，竟然是被押走的赵锦，手上戴了手铐，走在几个警察的包围中间。经过她车前时，赵锦似有所感一般，微微侧过头，对着她勾了勾唇角。
也不知道她涂了什么色号的口红，唇色深而鲜艳，活像染了血。
绿灯亮了，陈莳萝慌忙发动汽车，可该死的油门不知为什么又死活踩不动了，耳边念诵童谣的声音还在继续，她一只手抓住方向盘，一只手去转广播的旋钮。
忽然间，戴手套的指尖覆上了她的手，轻轻一扭，就转动了她一直转不动的开关。
副驾驶座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穿黑色西装，戴黑色手套，脖颈以上长的却是一只乌鸦的头颅，尖利的鸟喙一张，吐出人的语言：“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陈莳萝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时，有人轻轻叩动了玻璃窗，是交警看她太久不走，前来询问情况。那人一抬手，戴手套的五指突然变成了乌黑的羽翼，他转身一头撞在车窗上，玻璃碎了，他变成一只乌鸦撞破车窗飞了出去，只留下一串笃笃的敲门声。
在陈莳萝身后，交警还在敲她的玻璃：“小姐，需要帮忙吗？”
陈莳萝转过头，看见那只穿西装戴手套的乌鸦，礼貌地弯下腰，敲了敲她车窗的玻璃：“小姐，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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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逼真得吓人，陈莳萝坐起来，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她攥着被子冷静了好一会，抓过床头充电的手机，打开了锁屏。
莹莹亮光笼出了一片光圈，成了沉闷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她先看了眼时间：两点十三分。
这个时间，所有的社交平台都一片沉寂。没有人给她发消息，连设置免打扰的几个群聊都没人说话，她上微博刷了一下粉丝的评论，分散了注意力，总算是从梦境中平静下来了。
忽然间，一条微信跳了出来。
【唐唐】：你怎么还没睡？
【唐唐】：我看见你点赞粉丝评论了。
是吗？陈莳萝连忙翻开点赞界面，果然看见一分钟前，她点赞了一个粉丝的评论。
其实纯粹是手滑而已，她本想取消，又觉得对粉丝本人不太友好，于是关掉微博，回复唐璨。
【大小姐】：做噩梦了，醒了一下。你怎么还不睡？
【唐唐】：为了明天早上去送机，赶一篇翻译稿，明早十点前要交，送完你回来再写就来不及了。
陈莳萝愣了愣，手机没拿稳，差点掉下来砸在身上，她慌忙捞了一把，钩住手机壳后面的指环，把它提了起来。
唐璨发的那句话，比刚才的梦境还不真实。
她怀疑自己还没醒：之前不是说不来的吗？
她把疑问发过去，唐璨很快回复了。
【唐唐】：改主意了，能见小偶像，为什么不去？
【唐唐】：快点睡吧，不然明天又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她用了一个“又”字，陈莳萝看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她之前有一次赶五点半的飞机，夜里就睡了四个小时，早上起来的时候困得神志不清，那天粉丝拍到的照片几乎全是闭着眼睛的。
超话里面掀起一阵吐槽她的热潮，当天在现场的人都很无奈：“她全程闭眼睛走路，都撞助理小姐姐身上好几次了还不睁眼，我能怎么办！”
底下评论清一色的哈哈哈哈加狗头，排了个整整齐齐的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