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颜蓁蓁,纵然心性单纯性情娇憨,但绝不是傻瓜。

赵奇这一暗示,颜蓁蓁显然也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俏脸满是震惊错愕,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赵奇长长呼出胸口闷气,低声叮嘱:“此事你心中有数便可,不能和任何人说。便是回了娘家,或是对着同窗好友,也一个字都不能说。”

颜蓁蓁还是说不出话来,只用力点了点头。

……

隔日,年轻的陈湛陈御史告了病,也错过了大朝会。

这一次大朝会上,天子再次颁布了修改律法的圣旨,且令中书令赵奇当朝宣读具体条陈,并命即日起将这一条新的律法昭告天下,传至大齐所有州郡。

从这一日起,大齐的女子可立女户。

当然,要立女户,也有种种条件限制。

譬如丧父丧母,或是丧夫,或是和离的妇人,皆可立女户。若是父母健在或有夫婿的,不可立女户。立了女户之后,便要承担家中所有的税赋和徭役。也可折合成银两交纳官府。

如此种种限制,听在众官员耳中,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真正符合条件能立女户的女子,少之又少。怕是百人中也难找一个。如此看来,倒也不会动摇男尊女卑的伦常根基。

真正能窥破天子用意的臣子,除了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臣,便是如陆迟赵奇陈湛这等天子心腹近臣了。

时隔一月,众官员的锐气早已被天子接连罢免八个官员的举动折腾光了。再者,内阁几位阁老都在府中休息,今日都未上朝。没了领头之人,文臣们一片沉寂。

至于武将们,有廉将军先例在前,对这一律法的接受度倒是比文臣们高得多。

一旦大齐有战事,士兵上战场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死了丈夫的妇人,若能立女户,带着儿女过活,也胜过扔下儿女改嫁旁人。

宗亲藩王们,在朝堂中分量最轻。汾阳郡王和安王又唯天子马首是瞻,其余郡王藩王也不愿张口开罪天子。

于是,今日朝上,一片和谐。

……

朝会散了之后,陆迟赵奇被宣召伴驾。

到天黑时,两人才出宫。不过,两人没有回各自的府邸,而是一并去了陈家。

陆迟礼貌又客气地递上两瓶药膏,赵奇在一旁笑道:“这是太医院里配置出来的上好药膏,不管什么皮外伤,敷上几日就好。皇上不便亲自出宫,吩咐我们两人来一趟,顺便将药送来。”

陈尚书:“……”

饶是陈尚书脸皮又老又厚,此时也觉隐隐发热,咳嗽一声说道:“有劳皇上惦记,也多谢你们关心犬子了。”

陈尚书也是个妙人。平日里在朝中笑眯眯的,对着晚辈也颇为慈爱,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在家里却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揍儿子。

陈湛也是惨,每隔一段时日,总要“告病”一回。其实是被亲爹揍了要养伤。这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到底是陈家的家事,老子揍儿子也是天经地义。盛鸿身为天子,也不便多说什么。不过,让人前来送伤药。还是第一回。

陈尚书尴尬了片刻。

陆迟是谦谦君子,不喜也不擅长奚落讥讽。

倒是赵奇,是出了名的直言无忌,立刻又笑道:“陈湛若是犬子,陈尚书岂不就是犬父了?哈哈哈哈!”

陈尚书:“……”

这要是我儿子,我一天揍他十回!

陈尚书心里恶狠狠地哼了一声,面上不好流露出来,哈哈笑了一声:“贤侄说话真是风趣,颇有赵阁老风范,哈哈哈哈!”

陆迟只得张口打圆场:“我和赵奇奉天子之命前来,总得亲自看陈御史一眼,方能安心。”

陈尚书略一点头。

一盏茶后,陆迟赵奇到了陈湛的床榻边。

陈湛挨打是常事,这一回打得格外重些。趴在床榻上不得动弹,颇有些凄惨。

陈小宝儿带着弟弟陈二宝陈三宝在床榻边给亲爹伺疾。见了陆迟赵奇,忙上前来行礼。

陆迟温和一笑:“不必多礼,都起身。”

赵奇笑着揶揄:“有三个儿子在身边伺候着,真是令人羡慕。”

陈湛受些皮外伤,精神还不错,闻言咧咧嘴:“你喜欢哪一个,只管带去赵家,给你做女婿。”

陈赵两家是通家之好。小宝儿和卿姐儿年龄相若,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颇有情意。两家虽未明言,都有结亲之意。也因此,陈湛厚着脸皮说笑了一回。

赵奇呸了陈湛一口,若有所指地笑骂道:“不考个进士出来,想娶我的宝贝闺女,门都没有。”

陈湛立刻看向长子:“小宝儿,听到你赵叔的话了吗?以后可得好好用功读书了。不然,日后连媳妇都娶不着。”

陈小宝儿多厚的脸皮,都有些吃不消,红着脸跑了。

第1083章 追随

陈小宝儿难得忸怩害臊,二宝三宝都是淘气包,立刻咧嘴笑着追了上去。口中还嚷着:“大哥大哥,你脸红做什么?”

“大哥定是想做赵叔的女婿了。”

赵奇:“……”

陆迟忍俊不禁,笑着调侃陈湛:“有这么三个活泼讨喜的儿子,你倒是不愁寂寞了。”

陈湛无奈笑道:“别提了。淘气起来都能上天。我定然是前世欠了他们三个债,他们这辈子投胎做我儿子讨债来了。”

可不是么?儿女都是讨债鬼,身为父母,俱有操不完的心。

赵奇和陆迟一起唏嘘了一回。

陈湛稍微挪了挪身子,牵扯到了伤处,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直吸凉气。可见这一回陈尚书下手颇重。

赵奇啧啧叹了几声:“你真是你爹的亲儿子吗?我长这么大,我爹从来没动过一根手指。怎么你总是挨揍啊!”

这句话,可算是戳中陈湛的痛处了。

陈湛满面伤心,目中蓄起热泪:“大概这就是爱之深责之切了吧!”

陈湛惯会耍宝,此时被揍得臀背开花疼痛难当,亏得他还有心情自嘲说笑。

陆迟也忍不住笑叹一声:“行了,你被揍成这样,还贫什么嘴。皇上今日让我们来给你送伤药,让你好生休息几日。等伤好了再去伴驾。”

陆迟半个字都不问陈湛为何挨打,只好言宽慰。

赵奇也没多问。

平日话最多的陈湛,此次竟也没说起挨揍的缘故和经过。

三人俱是心照不宣。

……

待陆迟和赵奇走了,陈湛才收敛笑意,长长叹了口气。

秦思荨拿了一瓶伤药进来,轻声道:“这是皇上特意命太医院配置的伤药,我给你敷一些,你的伤也能好得快一些。”

陈湛嗯了一声。

秦思荨轻手轻脚地为夫婿褪去衣衫,露出红痕遍布的后背。陈尚书怒极动手,陈湛此次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棍子。

秦思荨一边为陈湛上药,一边悄然落泪。

微凉的泪水滴落在陈湛的背上。

陈湛心里颇不是滋味,低声安慰秦思荨:“我爹就是这脾气,挨过这一顿也就好了。”

秦思荨哽咽道:“公爹下手也太重了。修改律法之事,是皇上的主意。事前你也不知情。公爹心中不满,不敢指责皇上,倒将满腔的怒气都撒到你身上来了。”

陈湛愈发无奈:“谁让我是他亲儿子!不揍我揍谁!罢了,习惯就好。”

秦思荨上完药,将被褥盖在陈湛的背上,然后凑过头来:“你是不是还和公爹说了什么,激怒了公爹?”

平日里公爹动手,多是做做样子。这回显然是被气得狠了,才下了重手。

陈湛转头,和秦思荨对视片刻,半晌才低声道:“你别问了。”

秦思荨何等聪慧灵透,已然揣度出了几分。沉默许久后,才轻声说道:“不管你决意要做什么,我们夫妻一心,同进共退。”

陈湛眼角有些发热,伸手握住秦思荨的手:“好。”

……

椒房殿里,帝后相对而坐,小酌浅饮。

谢明曦意态闲适,手中端着精致小巧的酒杯。

盛鸿因律法顺利颁布,心情也颇为愉悦,笑着冲谢明曦举杯:“明曦,我们共饮此杯。”

谢明曦欣然点头,和盛鸿的酒杯轻轻一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然后,各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修改律法,令女子可以立女户。此事是一块试金石。”盛鸿挑起浓眉,徐徐笑道:“朝中没有蠢人,不知多少人在暗中揣度我的真正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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