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

有这么一个堪称天才的亲娘,张口就是满分什么的,真是令人气闷。

看着阿萝吃瘪的样子,顾山长颇觉好笑,张口安慰道:“六门课程皆考满分,着实不易。我教导学生几十年,次次都考满分的学生,也只有你母后当年一人而已。你已经十分优秀出众,不必和你母后较劲。”

阿萝:“……”

更郁闷了!

还是盛鸿最疼闺女,故意提起了自己当年:“当年我在莲池书院读书时,时常考倒数第一。进了松竹书院,也是倒数居多。阿萝可是比我当年强多了。”

奈何阿萝不怎么领情,白了一眼过来:“我才不要和父皇比。稍微读些书,都比父皇强。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盛鸿:“……”

盛鸿以手捂住胸口,装模作样地痛心道:“原来在阿萝心里,我这般没用。”

谢明曦忍俊不禁,轻笑不已。

阿萝见亲爹一脸受伤的模样,颇有些后悔自己的直言不讳,忙张口补救:“父皇骑射无双,算学亦是最佳。只读书稍微差了些,也是很厉害了。在我心里,无人能及父皇的英姿。”

盛鸿被女儿的甜言蜜语哄得眉开眼笑。心情轻松愉悦,晚饭多吃了一碗。

……

阿萝非常自律,自十岁起便独自温书完成课业,无需人相陪。

帝后难得皆有空闲,相携着去了御花园里消食漫步。

月上柳梢,夜风微凉。

盛鸿谢明曦握着手,十指相扣,慢悠悠地向前走,不时低语。

“你在朝中接连罢免了八个官员,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要骂你昏君。”谢明曦转头看了过来,眼眸在如水的夜色中格外明亮。

盛鸿转头和谢明曦对视,挑眉一笑:“背地里说什么我不管,总之,当着我的面没人敢多嘴了。”

这倒也是。

谁多嘴谁就倒霉。接连八个官员被罢免官职,谁敢在此时触天子的霉头?不想在朝堂混下去了吗?

不就是修改律法容许女子立女户吗?爱立就立呗!

大齐女子读书蔚然成风,不乏才智出众之人。如今去女子作坊里赚银子养家的女子也越来越多,连朝堂里都有女将军。

这十一年来,帝后有条不紊地慢慢变革。以温水煮青蛙的耐心,令众人一点点适应习惯女子地位的逐渐提升。

现在再多一个立女户,在骤然的震惊反对后,众臣半是无奈半是顺从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内阁几位阁老商议得如何了?”谢明曦张口问道:“还有几日,就到一个月之期了。”

盛鸿目光一闪,颇有把握地应道:“几位阁老都是聪明人,不会和我正面相抗。现在理应商议出具体的章程了。”

主要是想抗也抗不过。

谢明曦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半是打趣半是揶揄:“坐龙椅坐得久了,说话的气势都不一样了。群臣拜服,皇上好生威风。”

“那是当然。”盛鸿大言不惭地吹嘘:“文武百官,谁也不敢在我面前耍花样。”

谢明曦笑着调侃:“何止文武百官。便是后宫里,皇上也一言九鼎。”

盛鸿笑嘻嘻地冲妻子眨眼:“在后宫,我只听皇后的话。”

谢明曦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盛鸿也不再说话,握着谢明曦的手缓步前行。便如大齐的社会变革,缓慢却又坚定,无人能阻止。

……

第1080章 窥破(一)

还有五日,就到一个月之期了。

陆府里,陆迟和林微微夫妻两人,也携手在花园里转悠。

陆迟过了三旬之后,便蓄起了短须。俊美中更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沉稳。林微微也早已年过三旬,保养极佳,脸上连一丝皱纹也没有,依然娇美动人。

“这些日子,你总皱着眉头,一脸心思重重的样子。”林微微轻柔的声音传进耳中:“莫非是为了祖父忧心?”

陆迟略一摇头:“祖父做了三朝首辅,深谙为官之道,绝不会正面激怒皇上。修改律法之事,也已成了定局。以祖父的性子,自会尽心尽力,将这一桩差事做得妥妥当当。没什么可忧心的。”

顿了顿,才低声叹道:“令我忧心的,是皇上做出这一举动后的深意。”

“这些年,我和陈湛赵奇时常伴驾。皇上有什么重要的旨意,一般都会和我们几个商议。或是事前透个口风。”

“可这一回,半点动静都没有。那一日大朝会,别说百官们震惊,就是我们几个也觉惊诧。”

“微微,这些时日,我时常琢磨此事。皇上显然颇有深意,这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林微微掌管着女子作坊,平日时常进宫觐见,谢皇后也不时举办同窗宴。陆迟简在帝心,是天子的心腹。林微微则是皇后的好友兼亲信。

听了这一席话,林微微淡淡道:“人皆有私心。皇上和皇后也不例外。他们只有阿萝公主一个女儿,自然要处处为女儿谋划打算。”

陆迟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林微微。

林微微抬起头,夫妻对视间,意味深长。

陆迟的眉头越皱越深,半晌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林微微低声应道:“大概比你早一点。”

陆迟:“……”

陆迟一时无言以对,用手揉了揉眉头,有些无奈地叹道:“你既是早窥出帝后之意,为何不私下和我说一声?”

林微微却道:“我们夫妻情深,从无秘密。可此事涉及到帝后,事关江山传承,我既不能亲口去问谢妹妹,也不敢断定我想的就是对的。如何能和你张口?”

“若不是你今日提起,我还是半个字都不会说的。”

……

陆迟再次沉默不语。

夜风吹拂过脸孔,丝丝凉意拂面而来。

便是他这个天子心腹,都觉得此事荒谬又难以接受。更遑论大齐朝堂里其他的官员们?天底下的万千百姓,能接受一个少女为储君为女帝吗?

这事真是……真是……

陆迟是谦谦君子,不喜说粗话,此时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妈的,我怎么就上了盛鸿这艘贼船!”

上都上了,想下是下不来了。

既然窥破了帝后之意,他们夫妻也唯有继续追随,为帝后出谋划策兼分忧了。

陆迟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真是任性胡闹!”

林微微的眼眸却格外明亮夺人:“怎么就是任性胡闹了?阿萝天资出众,勤奋好学,聪慧果决,远胜同龄少年少女。”

阿萝怎么就不能做储君了?

怎么就不能做女帝了?

历史都是人创造出来的。既有这份心,什么事都能做得成。

相比起满心忧虑的陆迟,林微微的态度可谓明朗而积极,眼中冒出粲然的光芒:“我看,阿萝就很好。”

陆迟无奈一笑:“我也知道阿萝很好。可阿萝是女子,这其中的难度,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的多……”

“事在人为。”林微微不以为然地打断陆迟:“皇上和皇后都是心有成算之人。说不定,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回头想想看,有些事确实早有痕迹和预兆了。只是,陆迟从未往上想过。此时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有很多事便能说得通了。

陆迟压低了声音说道:“微微,此事你我心知肚明便可。绝不能和别人提起这些。便是在皇后面前,也不可妄言。”

彼此情谊再佳,到底君臣有别。有些话,不宜说破。

林微微郑重地点头应下。

……

隔日,天子召陆迟陈湛赵奇三人进宫。

这些时日朝中风声鹤唳,气氛紧张,几位阁老还被关在……不对,是积极主动地在内阁里当差做事。

陈湛还好,陆迟和赵奇一个惦记亲祖父,一个惦记自己的亲爹,少不得要拐弯抹角地问上一句。

“修改律法之事,可有章程了?”陆迟问得颇为委婉。

赵奇就直接多了:“对啊,也该放我父亲他们出来了吧!”

陆迟陈湛:“……”

陆迟陈湛一起看了直言不讳的赵奇一眼。

赵奇也是年过三旬的人了,可那张脸光溜溜的,比女子还白嫩,依然还是二十岁的俊俏青年模样。连说话风格也没变过。让人既羡又恼,心情复杂。

“你们两人这么看我做什么。”赵奇一脸无辜地回视:“父亲多日没回府,母亲在我面前哭了几回。身为人子,总得问上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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