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山长下意识地追问一句:“真的只是如此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谢明曦镇定自若地应了一句:“我怎么会有事瞒着师父。”

没等顾山长继续追问,谢明曦便扯开了话题:“师父在宫中已住了几个月,一直未曾去过福临宫。师父打算何时去一回?”

一提俞太后,顾山长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开来,目中闪过憎恶悔恨种种复杂的情绪。

进宫几个月,顾山长从未去过福临宫,也未去觐见过俞太后。

俞太后一直在福临宫里养病,除了李太皇太后离世的那一晚曾出过寝宫,其余时候再未踏出过寝宫半步。

两人同住宫中,几个月来却未见过一面。

这样的情形,逃不过有心人的眼。这对昔日人尽皆知人人艳羡的挚友,为了谢明曦的缘故,已反目决裂。

顾山长若不想去见俞太后,谁也勉强不了她。

谢明曦也只随口问问而已。

顾山长深呼吸一口气,过了片刻,才张口道:“选期不如择日,就今日去吧!”

她和俞太后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

谢明曦深深看了顾山长一眼:“我陪师傅一起去吧!”

顾山长下意识地摇摇头,很快又点头:“也好。”

……

福临宫。

自李太皇太后死后,俞太后的心情好了不少。每日胃口也好了一些,偶尔竟能喝一碗粥。可惜,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俞太后希冀中的病症痊愈并未出现,只略见起色而已。

“芷兰,玉乔,扶哀家下榻走动片刻。”俞太后张口唤来两人,在芷兰玉乔的搀扶下起身下榻。双脚落在地面的刹那,依旧一阵虚浮无力。

俞太后不得不抓紧芷兰玉乔的手,借着她们两人之力稳住身形。

俞太后心中一阵恼怒。

她日日喝药,为何总不见好转?

俞太后勉强走了一圈,额上冒了虚汗。坐回床榻边,命人宣召赵院使前来,厉声诘问:“赵院使,哀家的药方已经换了两遭,为何还不见好转?”

跪在地上的赵院使战战兢兢地应道:“微臣无能。请太后娘娘息怒。”

不痛不痒的太平药方,当然治不好病了。

连俞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们都猜出了几分。

刚愎自用的俞太后,却未想到赵院使已暗中背叛了自己,开出的药方治不好病,令她日复一日地躺在床榻上养着。

俞太后怒骂赵院使:“混账!无能!连哀家的病也治不好!哀家再给你一个月,若无好转,哀家定让人砍了你的脑袋!”

赵院使连连磕头告饶:“太后娘娘息怒,微臣一定尽心竭力,一定早日治好太后娘娘的病症。”

心里却暗暗嘀咕。

将俞太后的病治好,他的脑袋哪里保得住。

就在此时,一个宫女走了进来禀报:“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顾山长前来觐见。”

俞太后:“……”

俞太后所有的表情在瞬间凝结,神色僵硬。

芷兰玉乔对视一眼,俱都垂头不语。

过了许久,俞太后才重新张口:“让她们进来。”

……

该来的总要来。

躲几个月不见,总不能躲上一辈子。

俞太后命人将自己扶着坐到了椅子上,如此,也能稍显端庄威严一些。然而,这个举动,并未令她复杂矛盾的心情平静下来。

脚步声渐渐入耳。

俞太后只觉喉咙发紧,一颗心似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手心后背无端地冒出冷汗。

直至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真的太熟悉了。

俞家顾家隔邻而居,她和顾山长同一年出生,自牙牙学语之日便相识。她们是年少时的挚友,志同道合,曾为同一个目标并肩同行。

哪怕各自的路途分了岔,顾山长也依然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顾山长的面容,如镌刻在她心中一般,实在太熟悉了。

俞太后全身的血液汩汩流动,鼻间泛起强烈的酸意,一声“娴之”脱口而出。回应她的,是顾山长复杂又憎恶的目光。

这两道目光,如两柄利箭刺中俞太后的胸口。

俞太后呼吸一窒。

谢明曦的目光掠过俞太后掩不住痛苦的脸孔,心中冷笑连连。

是俞太后狠辣无情,斩断了昔日情谊。她现在还有什么脸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儿媳见过母后。”谢明曦裣衽行了一礼,声音打破了满室的沉默和凝滞:“母后一直在养病,师父不忍来惊扰。听闻母后今日病症有了起色,师父心中欣慰,今日特来探望母后。”

顾山长身形略显瘦削,面容和四年前离京时一般模样。满头的乌发挽起,只簪了一支银钗。

岁月实在优待顾山长,只给了她优雅成熟。

俞太后却是白发苍苍皱纹满额满面病容。和顾山长一比,相差千里。

任谁看了,也不敢相信两人竟然同龄。

顾山长也随之行了一礼,却一言未发。

她怕自己忍不住,一张口便会怒责出声!

第925章 决裂(二)

过了许久,俞太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晦涩低哑的声音:“坐下说话吧!”

谢明曦微笑着应了,在俞太后的下首坐下。

顾山长默默地坐在谢明曦的身侧。

谢明曦如往常一般,‘关切’地询问俞太后病症和每日饮食服药的情形。

俞太后心不在焉地应对几句,一双眼忍不住频频看向顾山长。她既想张口令谢明曦退下,又下意识地畏怯和顾山长独自相对,心情之复杂,无法以言语表述。

谢明曦不紧不慢地说了一通话,然后才道:“母后和师父有几年未见了,想来定然有些话要说。儿媳暂时告退片刻。”

俞太后脱口而出:“等等!”

话一出口,便知不妥。

果然,谢明曦故作讶然地看了过来:“莫非母后希望儿媳留下?”

俞太后:“……”

当然不能。

这是她和娴之两人之间的恩怨。岂能容旁人在侧?

更何况,谢明曦言语犀利如刀。真将谢明曦留下,只怕自己今日会被气得吐血。

俞太后定定心神,缓缓道:“你先退下。芷兰,玉乔,你们也都退下。”

宫女们应声而退。

谢明曦站起身来,轻声对顾山长说道:“师父,我就在门外候着。若有什么事,张口唤我一声便是。”

俞太后病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欠奉,无需担心师父会吃亏。倒是师父,今日可得悠着点,别将俞太后当场气死才好……还没到闭眼归西的时候呢!

顾山长略一点头。

……

片刻后,寝室里的人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俞太后和顾山长两人。

俞太后看着顾山长。

顾山长没有回视,目光看向别处。

一盏茶过后,还是无人张口。

又过一盏茶功夫,俞太后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娴之……”

“太后娘娘还是叫我顾山长吧!”顾山长冷冷张口:“这一声娴之,我委实担当不起。”

俞太后心中一痛,没再纠缠称呼的问题,很快改口:“也罢,你做了大半辈子的山长,哀家称呼你山长便是。”

“霁哥儿他们几个,如今都随着你读书。哀家听闻后,心里也极是欣慰欢喜。以你的才学,给几个孩童启蒙读书,绰绰有余……”

顾山长淡淡打断俞太后:“我教导阿萝读书,其余几个顺便一同读书而已。”

俞太后:“……”

俞太后被噎了一回,也不动气,心里反而浮起丝丝欣喜。

娴之肯来看她,还肯和她说话。

或许,娴之还惦记着昔日的友情,并无和她彻底反目决裂之意。哪怕是娴之冷言冷语出言讥讽,她也能一一忍了。

顾山长终于抬眼看了过来,正好捕捉到俞太后眼底那一丝掩饰不住的愉悦。心底竭力压抑的愤怒憎恨骤然涌了上来。

原本计划好的冷静决裂,也被抛诸一旁。

“太后娘娘算无遗策,令人钦佩。”顾山长声音冰冷:“当日以一封信诱我出蜀王府。之后,我被困在郡守府两个多月。每日被灌以汤药,昏睡不醒。”

“那些时日,我一直在想,为何一个人会变得面目全非?”

“权势就那么重要吗?比相识相交了几十年的友情更重要?那个和我年幼相识曾声称和我相交到老的挚友,为何忍心对我下手?”

寻找失落的爱情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