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沉默片刻,才道:“我、不及、七弟。”

换了是我,有这等正大光明的机会,绝不会大发善心。

闽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换了是我,我绝不会冒这等风险。”

要在俞太后和朝臣们眼皮子底下送他们离京,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盛鸿绝不是一时起意,定然暗中筹谋许久。

放过他们,对盛鸿来说,没半分好处。反而要担上重重风险。一旦他日此事泄露,对新登基的天子来说,便是现成的把柄落入俞太后之手。

换了是他,他如何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

斩草除根,将一切危险的苗头都掐断,才是盛家子孙应有的做派。盛鸿也太心慈手软了……

闽王想着,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两抹凉意。转头一看,却见鲁王同样满面泪痕。

死里逃生的滋味,不身在其中,根本无法体会。

……

马车出了京城后,日夜不停歇。

鲁王闽王被灌了软筋散,只能躺着或坐着。因赶路之故,每日所能食的只有热水和馒头而已。

不过,在这等逃命的关头,有果腹的食物已是万幸了。两人无心也不会挑剔这些。

漫漫长路,两人大多沉默不语,偶尔交谈只字片语。

“马车外有十余个侍卫。”

“人多、惹眼。”

“嗯,七弟行事倒是周全谨慎。”

“他要送、我们、去何处?”

“不知道。或许是要送我们去蜀地,那里是七弟的地盘。且山多林多。将我们放置在那一座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处,定然无人察觉。”

“这样、也好。”

万万没想到,两人没被送往蜀地,而是被送到了闽地。

一路随行“守护”两人的年轻侍卫,是周全的堂弟周三郎。这等机密要紧之事,盛鸿自要交给心腹。

周三郎将鲁王闽王送至一处宅院里,给他们两人服下软禁散的解药,然后,又奉上了新帝亲笔所书的信。

鲁王闽王沐浴更衣填饱天子后,在烛火下一起看信。

“二哥,五哥。”

“你们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到了闽地。”

“都言天家无父子,天家无手足。你们合谋杀了三哥,我又得亲自端着毒酒,亲眼送你们上路。这其中滋味,我此生再不愿回想。”

“我不杀你们,费尽心思救两位兄长性命。也希望,两位兄长不辜负我的一番美意。从今以后,更名易姓,出海另寻出路。”

“海外有许多岛屿,亦有许多蛮夷之人。你们去了之后,择一个合适的岛屿留下。带去的货物,在海外岛上皆能卖出高价。其中有两箱放的是金银,足够你们安顿。”

“我们兄弟,今生再无相见之日。然而,我依然盼着你们在遥远的一方安然活下去。”

……

兄弟两个看完信后,又哭了一场。

盛鸿已为他们做到这一步,他们再不领情,枉生为人!

也因此,哪怕对谢二谢五这样的家世姓名满心吐槽,两人还是默默听从了盛鸿的安排。在这之后,兄弟两人静养几日,然后便以谢二公子谢五公子的身份示人。

周三郎将十余个侍卫留给了他们,只身回京复命。

他们带着数十箱瓷器两箱金银,和十余个侍卫,登上了海船。

五艘巨大的海船上,有几十个商贾同行。海船上人员复杂,彼此皆不相识。他们身在其中,颇有些扎眼。

不过,两人连着吐了数日,名门贵公子的气度几乎吐了个一干二净。招惹来众人嘲笑的同时,倒也没那么惹眼了。

此时,闽王张口自嘲,说自己像泡在坛子里的咸菜。

鲁王颇觉这个比喻形象生动,不由得笑了起来。

兄弟两个苦笑作乐,过一会儿,又觉胃里翻腾,各自干呕了几声。胃里早已空空如也,想吐也吐不出任何东西了。

“怀孕的妇人,也不过如此了。”闽王忍不住自嘲:“当年潇潇有孕的时候,一日总要吐上几回。我还时常笑她,平日生龙活虎,怀了身孕便娇弱起来。现在,我可是连潇潇当年都不及。”

鲁王也忍不住怀念起了赵长卿怀孕之时的模样。对比之下,自己现在似乎更惨烈一些。

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心中便泛起强烈的酸楚。

他们假死隐遁,赵长卿尹潇潇根本不知情。对她们而言,自己的丈夫是真的死了……丧夫之痛,要如何平息?

鲁王眼角干涩,不想再软弱哭泣,强自打起精神来转头。

却见闽王泪流满面,边哭边低声呢喃:“潇潇,我对不起你。今生你忘了我吧!别再惦记我这个混账夫婿了。潇潇,你好好活下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鲁王鼻间一酸,滚热的泪水滑落脸孔。

第825章 坚强

夫妻之间,或许真有心意相通心灵感应。

这一夜,尹潇潇梦见了自己的夫婿。

她梦见了和盛泽初遇时的光景。她骑着爱马去莲池书院,拐弯处差点撞上一个冒失鬼。那个冒失鬼生得俊秀非常,一张嘴却令人火冒三丈。那时,她还不知道冒失鬼的真实身份,张口便骂了回去。

自此,两人便结下了“孽缘”。每次相见,都是“火花四射”,最终悻悻而散。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渐渐有了他的影子?

或许,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

她生性疏朗,没半分姑娘家的细心敏锐。她认定了自己讨厌他。接到赐婚凤旨的那一日,她是真的震惊错愕,也是真的百般不愿。

她又梦到了成亲那一日的情景。

她穿着大红嫁衣,忐忑又不安地坐在床榻边等着。他掀开了她的盖头,眼睛亮晶晶的,嘴角高高上扬。

成亲后,不管她怎么动手揍他,他都未动过气。每次都狼狈逃窜,无奈求饶。

对她全心全意那么好的夫婿,为何偏偏犯下十恶不赦的谋逆重罪?

尹潇潇半夜惊醒,满面泪水。

霖哥儿近来不肯一个人睡,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睡在她的身边。霆哥儿也格外黏着她,临睡前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一个心软,便让霆哥儿睡在自己的另一侧。

此时,她躺在床榻上,只能默默垂泪,不敢随意动弹。唯恐惊醒了两个孩子。

也幸好有两个孩子在身边。不然,她真不知要如何熬过丧夫的痛苦。

无声哭了片刻,尹潇潇以袖子擦了眼泪。侧过头,亲了亲霖哥儿的脸孔。又侧过头,亲了霆哥儿一口。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

尹潇潇!

不要哭!

你要坚强!

你一定能撑下去!

……

鲁王闽王虽被毒酒赐死,好在新帝宽厚,祸不及妻儿。

赵长卿领着一双儿女住在鲁王府,尹潇潇带着霖哥儿和霆哥儿住在闽王府。两府之间只隔了一座宁夏王府。

戴罪之身,自不能轻易出府。

不过,宫中时常有赏赐。先皇后和谢皇后皆曾时常打发人到鲁王府闽王府,便是宫中的俞太后,也曾命人赏吃食给皇孙皇孙女。

新帝也无大肆“清算”藩王余党之意。

如此一来,鲁王府和闽王府也未一落千丈。私下闲言碎语是免不了的,却也无人敢当面相欺。

鲁王妃闽王妃不能轻易出府,不过,亲眷好友倒是能进王府探望。

赵家是名门大族,族人众多。赵长卿做人圆滑周全,在宗室中名声亦颇佳,登鲁王府大门的人也略多一些。每隔三五日,总有人登门。

相较之下,闽王府便略显冷清。最常登门的,便是尹大将军和尹夫人。

尹大将军在皇陵里受了重伤,养了几个月,身体依旧虚弱。右胳膊也彻底废了。如今不能再领兵,索性直接告了长假养病。

“爹,娘!”

哭了半夜的尹潇潇,一大早特意以冰敷了眼下,眼眸总算没那么红肿了。不过,看起来依旧花容惨淡。

尹夫人看在眼中,鼻间酸涩不已。

只是,事已至此,以泪洗面度日也无益处。新帝新后宽厚至此,若再哭泣抹泪的,不免有贪心不足之嫌。

尹夫人打起精神,对着尹潇潇笑道:“霖哥儿呢?”

尹潇潇应道:“霖哥儿和霆哥儿一早便去院子里骑木马了。”

孩子忘性大。霖哥儿已渐渐习惯了身边只有亲娘的生活。霆哥儿在闽王府也适应得极好。和霖哥儿成日一处玩耍,好得如亲兄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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