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爷子看你在大少爷身边工作勤恳给你的。”管家老冯是个上了个年纪的人,说话缓缓的,一双眼却有着严厉。
“谢谢老爷。”
林宜站在那里,淡淡地点头。
“坐吧。”
冯管家指指旁边的沙发。
静闭室的沙发极为简单,黑漆漆的,空旷的一个大地方连扇窗都没有。
“谢谢冯管家。”
林宜微笑着坐下来,规矩得像个好学生。
“刚刚看过你的履历,你出身不错,在家也是个大小姐。”冯管家拿起几张履历纸,翻来看去,“这次因厨艺被大少爷强请至帝城,想必心里不太舒服吧?”
“怎么会呢,大少爷赏识我的厨艺,对我也非常照顾。”
林宜道,“再说,我在家的确是衣来伸手的大小姐,但到底是在小地方,能来帝城,更是到牧家这样的望族谋求发展,我开心还来不及。”
闻言,冯管家静静地打量着她,见她年纪轻轻,目光清澈平静,不慌不乱,有着难得的沉稳,一时之间竟看不出什么。
“这履历上还写明你会学舞。”冯管家突然话锋一转。
老爷子让他多查查舞影的事,看到有人会跳舞,他难免会重视一些。
“是啊。”
林宜点点头。
“舞蹈功力如何?”林宜眨了眨眼,伸手随意地将一头柔顺的长发往后捋着,淡淡地道,“还行吧,我的老师都夸我跳得不错,可是家中经营餐饮,为了能更好继承,我特地休学学管理,舞蹈
懈怠很久了。”
她要是说一昧推说自己舞蹈不好,冯管家反而会重视,但见她如此坦诚地说着这些,倒找不出什么漏洞。
“那你对今天的舞怎么看?”冯管家又问,句句都是陷阱。
林宜摇摇头,“我当时正在外面采花,听到别人说有戏看才……”
她自觉失言地闭上嘴。
冯管家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又观察一会,没什么可再问的,便道,“在牧家做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懂么?”
“冯管家放心,我有分寸,我会把今天看到的都忘了。”
林宜低头说道,认认真真的。
“嗯,你看着是个聪明的。”冯管家满意地点点头,“对牧家来说,细查你的背景也只是小事一桩,你要真把今天的事传出去半个字,怕是你和你的家人以后都不会好过。”
如此赤、裸的威胁。
这就是权势,它只闪着刀锋的寒芒,就能闪了你的眼睛,让你恐惧到停止心跳。
“是。”
林宜低头。
思想教育过后,林宜走出去,进入正厅,已经是深夜,外面下着磅礴大雨,雨水激向外面的花草,灯光下雨点大如豆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正厅正楼梯的下方,牧华康双膝跪在地上,他已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一天,是在向老爷子表明自己要离婚的铁腕决心。
年轻一辈的少爷小姐们面色各异地坐在大厅里。
应寒年慵懒地坐在欧式沙发中,单手抵在头上,竟似惬意地要睡着一般。
牧夏汐依偎着牧羡光而坐,一张白净漂亮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哀伤,眼睛是哭过以后的红,“早知道我就应该一直呆在国外读书,为什么一回来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自从她为了奶奶的祭日回来,家里连连遇事。
不远处的长桌上,被请回来的律师团正在敬业地翻着各类文件,清算二房的财产。那些纸张翻动的声音让牧羡光大为冒火,他沉着脸,一脚踹向面前的古木茶几站起来,大声吼道,“谁他妈能告诉我这个应咏希到底是谁?一个跳舞的,一个死了多少年尸
体都臭了的人,居然能逼得牧家二房闹离婚!都他妈别算了!”
这一声吼,吼得那些律师全惊得停下手边的工作。
牧羡枫坐在他对面,斯文优雅,一双眼镇定地看着茶几上的杯子被牧羡光踹落,“羡光,今天你也都听到了,应咏希是受害者,不要妄言,对逝者要有起码的尊重。”
他的嗓音低沉,温和而严肃。
应寒年懒散地坐着,闻言忽然睁开眼朝牧羡枫看去,看着他平静如水的一张面庞。“尊重?”牧羡光站在那里冷笑一声,“大哥,那是个下贱的舞女而已!说穿了,她就是个红颜祸水,死了还要闹腾出事来!”
第259章 不能在你身边我有多难受(1)
“啪!”
牧羡光余光中看到个身影,随即自己脸上就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他转过头,就见牧华康脸色铁青地瞪着他,痛心疾首,“毫无是非观念,是你母亲陷人受罪,逼人做妓,你竟还说这样毫无廉耻的话来!”
牧羡光正在怒头上,手捂着脸毫不畏惧地迎向父亲的目光,“我不管我母亲做了什么,她是连家出来的大小姐,她是牧家的二夫人,你们这婚就不能离!”
他最近正是风光,踩了三弟,又有四大家族之一的连家做依靠,来往颇多,一旦父母离婚,他失依靠,失人缘,二房还要被大众踩在脚底下谈论,这里边牵扯的太多了。
绝不能离婚!
“你母亲这罪放法律上都够她坐一辈子的牢,我只是离婚已经是轻了!”
牧华康冷声道,语气强硬。
他一直是牧家最无足轻重的一个人,不参与任何的争论,可今天,他变了。
他必须要做这一件事,这已经是顾着牧连两家的面子了。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和夏汐?”牧羡光大声吼出来,站在那里,双眼怒不可遏地瞪着他,一把攥起沙发上坐着的牧夏汐,“夏汐还没有结婚,她是牧家最受宠的小姐,可一旦你们离婚,你知道她要受多少
非议?”
牧夏汐哀伤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只字不言。
“……”
闻言,牧华康眼中掠过一抹内疚。
“还有我,我花了多少心血、费多少努力才令二房在牧家冒出一点头,眼看着集团中越来越多的人支持我,结果你要离婚!”
牧羡光将一腔怨恨通通吼出来,“这么多年来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说离婚就离婚,我母亲的脸没了,连家的脸没了,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支持也会全部失掉!”
“……”
面对儿子的指责,牧华康说不出话来。
二房的战火烧得很烈,最怕的是无声无息地灭在牧华康这里。
林宜站在那里,见应寒年打了个呵欠在沙发上站起来,弯腰在茶几上抓起一颗葡萄,随手一抛,张嘴轻而易举地含住。他咬了两下,漫不经心地道,“是啊,二爷,为了二少爷和五小姐,您这婚也不能离,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做妓就做妓,身上开血洞就开血洞,终归都过去了,何必还念念
不忘,人是要向前看的。”
葡萄的汁破皮而开,丝丝地淌入喉咙,不甜,是苦的。
闻言,牧华康顿时又想起连蔓说的那些残忍字句,一想到应咏希竟受过那么多苦,人就止不住的发抖。
他转过脸,格外坚定地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羡光,要是你非靠着父母两边的关系才能攒住人心,那说明你自身能力不够。”
“父亲!”
牧羡光惊呆地看着他,都说成这样了,还是要离婚?
“这婚,我是离定了,别说是你们,就是老爷子出面也没用。”
一个温吞之人突然决定一件事,那是谁也劝不了的。
牧华康说完,转身就走。
大厅里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牧羡光站在那里,烦的恨不得把一头头发给扯了。
突然就听牧夏汐哀伤的声音传来,“母亲……”
林宜仰起头,就见苏美宁扶着连蔓站在楼梯上,连蔓满身憔悴,双眼空洞,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对牧华康的话已经没了反应。
“你也不必这样,有老爷子在,没那么容易离的。”
苏美宁这一刻也有些同情连蔓了,苦苦撑着那么多年,最后竟成这个地步。
“……”
连蔓没有说话,像个活死人一样站在那里。
……
夜晚的雨很大。
林宜推着牧羡枫的轮椅往外走,苏美宁走在他的身侧,外面是不曾停过片刻的大雨,檐下的灯光再璀璨,也照不亮整个夜空。
他们站在檐下等司机将车开过来。
一道颀长的身影忽然站到他们身旁,林宜心中一紧,转眸,只见应寒年站在一旁,单手插在裤袋里,一双眼看着外面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