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名黑衣人站在月色下,冷冷地望着。
“你是谁?”段飞白沉声道。
黑衣人只是冷声笑着。
段飞白朝他攻了过去,他手中一把软剑,像一条无骨的毒蛇,在黑衣人的身上割裂出无数伤口。
黑衣人从头到尾都在冷笑。
“你到底是谁?!”段飞白大怒,飞扑过去,伸手去揭他的面巾。
这一回,他终于扯下了黑衣人的面巾。藏在面巾下方的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那张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风临止……”段飞白低声喃喃,猛地睁开眼睛。
跌入眼帘的是跳动的烛火,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大截,桌面上堆满蜡泪。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剩下的半壶酒尽数进了他的腹中。
段飞白揉了揉眉心,原来他醉意上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
“尸体一直用药物保存着,完好无损,不知主人为何突然想起检查这具尸体?”苍鹭打开棺木,斗胆问了一句。
半年前,新夫人和黑衣杀手俱掉下了悬崖,新夫人的身体不幸遭狼群啃食,只剩下一堆白骨。黑衣杀手因掉落的地点不同,躲过了这一劫。
当日,苍鹭仅凭着黑衣杀手身上的木牌,便断定他是幽冥组织的杀手。但此事疑点颇多,段飞白叫人保存下他的尸体。
这半年来,段飞白多次怀疑过黑衣杀手的身份。苍鹭也暗中查探过,得到的消息是,半年前,的确有人向幽冥买/凶杀人。
值得注意的是,杀手刺杀失败后,买主撤回了追杀令,非但没有追回定金,还支付了剩下的赏金。
对于苍鹭的问话,段飞白并没有回答,在棺木打开后,他的目光落在黑衣杀手的身上。
当日在悬崖上,那黑衣杀手的目的明显不在他,而是在于陶靖衣。甚至可以说,他一早的目的,就是抢走陶靖衣,跳下悬崖。
段飞白怀疑有人设局,命苍鹭带人查探悬崖是否有暗穴。一番查探下来,没有任何结果。
要么是他猜错了,要么是那人心机太深,做事天衣无缝,将一切痕迹都毁去了。
如果是后者,他为何千辛万苦抢走陶靖衣的尸体。
陶靖衣在掉下悬崖前已经断气,是段飞白亲眼看着她断气的,她死后,他探过她的脉搏。
气息全无,心脏停止跳动,便是身体也逐渐冰冷僵硬。
她的的确确是死了。
如果不是在他怀中咽气的话,他可能要怀疑,是陶靖衣联合黑衣杀手,故意设了一场“假死”的局。
段飞白抽出腰间长剑,划开黑衣杀手的衣裳。黑衣杀手的身体在掉下悬崖的过程中,被树木荆棘划伤,落地的瞬间,更是被尖利的石子割伤,摔得骨骼尽断。
段飞白的目光在尸体上逡巡着,仔细辨认着这些伤口。
“苍鹭,你见过我的剑法,我记得,此人一共中了我十三剑。”
苍鹭闻言,一脸震惊,接着,他似是明白了什么,目光落在尸体上,一点点地看过去。
段飞白的剑法凌厉霸道,一道剑气下去,伤可见骨,而且他所用之剑,无不锋利异常,剑痕划过的地方,皮肉十分整齐,与其说是剑法,不如说是艺术。但观这具尸体上的伤痕,伤口参差不齐,多数是荆棘或石子划下的。
“主人,苍鹭已经辨认过,此人身上并没有主人留下的剑痕。”苍鹭道。
这个结果与段飞白所料不差。
这样一来,就证明一个问题,抢走陶靖衣的,和掉下悬崖的黑衣杀手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也就解释了,为何黑衣人的目的在于陶靖衣,而非他。
他本来就是为陶靖衣而来的。
那么,被狼群啃食的女尸,也有可能不是陶靖衣。
只可惜,她的尸骨被苏星辰抢走,已经无从辨认,即便没有被抢走,那一把零星的骨头,又如何去辨认。
既是目的在于陶靖衣,那便是陶靖衣所识之人。段飞白在脑海中将陶靖衣所识之人过了一遍,再与那晚在悬崖上的黑衣人身形进行对比,倏然,风临止的身形与黑衣人的身形重合了。
这也是为什么段飞白做梦,会梦见黑衣人摘下面巾后,露出风临止的脸。
在很早以前,他就怀疑,那晚的黑衣人就是风临止。
她已香消玉殒,纵使心中有疑惑,再追究这些,又有何意义。
他早就决定,待大仇得报后,若再等不到她魂魄归来,便在天山绝顶以死谢罪,望能博得她的原谅,来世再续情缘。
没想到,他竟在梦中见到了她。
这还是这半年来,她头一回入他的梦。
段飞白在想,是不是她的魂魄感知到了他的思念,大发慈悲,入了一回他的梦。
曾深埋于心底的疑惑,再次浮现在眼前,这一次,他终于鼓起勇气,站在这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
斜阳透过云层,穿过窗棂,罩在书阁的一隅。
鬼公子坐在书阁的角落,手中翻阅着一本泛黄的书卷。在他的面前,还有很多这样的书卷。
碧玉站在桌旁,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沓书。这些书都是从各地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整整两日,鬼公子坐在书阁中,一字不漏地翻阅着这些典籍。
碧玉不由道:“公子,您到底在找什么?”
鬼公子没有说话,抬手翻开一页,忽然,他的目光一顿,指着书中缺损的一页问道,沉声问:“这里怎么撕掉了一页?”
“这……奴婢也不知道。”碧玉惶恐回道。鬼公子要的这些书,记载的多半和花神教有关。鬼公子手中的这一本,记载的便是花神教的奇珍异宝,是从花神教那边拿过来的。
鬼公子合起书本,“啪”的一声搁在桌子上。
碧玉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从书阁外面走进来一人。
段红樱抬眼扫了二人一眼,问:“这是在做什么?”
碧玉瑟瑟发抖地说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的惹了公子不高兴。”
段红樱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放在桌子上,对碧玉道:“派一人将此药送去花神教,交到风临止手中。”
碧玉点头道:“奴婢记下了。”
段红樱走后,鬼公子的目光落在锦盒上,若有所思。
几日后,鬼公子带着这只锦盒踏入花神教内。
一场小雨刚过,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山雾笼罩着群峰,石阶的尽头是一座古朴的亭子,亭中坐着一名青衫男子。
他坐在栏杆前,背倚着石柱,一条腿翘起,用轻佻的语气说道:“鬼公子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呐……”
鬼公子不想与他多做争辩,说明来意,留下锦盒便走,只是他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不知鬼公子还有何指教。”风临止神色非常镇定。
鬼公子没有说话,转身走了。但是他确定,方才除了他和风临止,还有另外一个人。
……会是谁?
离开花神教后,鬼公子传了一封信给苍鹭,命他密切监视着风临止的动向,若有异常,及时向他禀报。
没过多久,苍鹭给他传了一则消息——风临止扮作富商,从洗剑阁的拜师大会上买了一个入阁的名额。
洗剑阁每年都会举办拜师大会,以木剑为凭证,发放三十个入阁名额。
木剑一旦流入江湖,便会引起争夺。不管经过多少人的手,最后持木剑入阁者,洗剑阁不问出身,一律接收。
毫无疑问,每年持木剑入阁者,或武功高强,或富可敌国,或权势滔天。因为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争夺这入阁的资格。
当然,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名额买卖的现象,洗剑阁对此事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只认木剑,不认人。
入阁后,三个月为期,统一进行考核,若有资质突出者,便收作直系弟子,但往往不会超过三个。
与风临止做交易的那位青青姑娘,一无财力,二无权势,更不会绝世武功。她得到木剑的原因,是因为在赶赴洗剑阁的路上,她曾出手搭救过一位老人,此人是洗剑阁长老之一。那长老离开前,送了一把木剑给青青,但青青本意只为挣钱救母,因此,毫无留恋地放弃了入阁的名额,带着钱财回了家乡。
风临止买下青青的木剑后,段飞白一直在猜测他的目的。猜想,他是不是为了摆脱人偶山庄的控制,打算和洗剑阁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