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救了我！那你后来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的眼睛。”他的手附在女孩的眼睛上。
“——它在求救。”
“——它在说。我想活下去。”
“拥有这样眼睛的人…看见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想着…啊，如果我救你出来，这双眼睛一定会散发出更耀眼的光芒。”
他微微俯身：“所以我救了你。”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
她的眼睛像是琥珀，清澈透明，一眼见底。挂着泪水鼻涕的女孩子笑了起来：“所以，所以你一定是在乎我的。”
如果不在乎，你为什么要注视我呢？
游侠低声说：“我没有。”
女孩子说：“有的。绝对有。你只是不愿意肯定而已。”
她似乎整个人又快乐了起来。小Eri朝着游侠做了个鬼脸，朝他吐舌头：“游侠哥哥，你可真是个大笨蛋。”趁着游侠没反应过来，她跑掉了。
恢复女郎朝所有人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游侠感觉到累了。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一时间却是不想说话。是的是的，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似乎都听不懂人话，不论说些什么，他们都视而不见。却又好似什么都懂一样，让人忍不住心生厌恶。
绿谷出久担心地看着游侠，他向前迈出一步，终于鼓起勇气问游侠：“那个…那个…游侠君！”
“…怎么了。”
“你是不是…”他突然也哭了出来，“你是不是想死掉？”
有一瞬间，在场的其他人突然毛骨悚然。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确实有一刹那，从游侠身上散发出了无比的威慑感，这种…感觉，冲击得他们一瞬间动都不敢动。
他们不知道，那是杀气。
游侠缓缓转头。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给人一种血液都要从里面渗透出来的错觉。他扯了扯嘴角：“为什么…这样说？”
绿谷出久哭着拉住他的袖口。
相泽消太的衣服对游侠而言太过宽松。袖口太大，轻轻松松就可以咧下去。
游侠后来没有缠上束缚带手套。
他只是几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露出了右手上一片的伤痕。
那是割腕的痕迹。
还有刚刚的对话…
“这些伤痕…一定很疼的，对吧？”绿毛小阿宅哭着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呢？”
“比这更严重的伤，我不知道受了多少。”游侠一时间有些想笑，“你了解我什么？你知道我的过去吗？你凭什么对我表现同情？”
“游侠…”
游侠把围巾扔掉，他指着自己的脖子：“这是我救下的人给我的报酬。”
他把上衣脱下，指着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一处一处地报出来。
“这是想杀了我的人给我的致命一击。”“这是不认识的疯子留下的痕迹。”“这是…”“这是…”
红发的少年摊开手，他平静地扫视绿谷出久，扫视了这一圈的学生：“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揉了揉绿谷出久的脑袋。
“小男孩，你只要达成你自己的目标就成了。想成为英雄，就去成为英雄吧。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不要和我建立起，多余的，我不需要的羁绊。”
…
“请不要这样说。”绿谷出久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游侠，他大声道：“是的，我确实不明白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确实没有参与你的过去！但我知道，你一直，一直是个好人！在淤泥怪现身时，你会去营救素不相识的我们，在小女孩遇难时，你也会挺身而出！你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恶劣，你分明，你分明——”
“你分明是个善良的人啊…”
游侠垂下眼：“我可杀过人啊。”他看着自己的指尖——是的，他经常看自己的指尖，因为上面总是萦绕着洗不干净的血腥味，有的时候他甚至能看见还残留在上面的，人的血，怪物的血。
洗都洗不掉。
这是罪孽的痕迹。从他第一次杀了好人开始，他就知道回不去了。他再也不能心存善意地对人一个人伸手，对任何一个人喊道——
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走吧？
绿谷出久说：“那也是你迫不得已！”
游侠笑了，他的眼底微微湿润：“也许吧。”他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面前那孩子的头。
对方真的很好很好。
他看见绿谷出久，就像看见了当初的自己。怀抱着满腔热血，不变的顽固与信任，还有永不退却的骄傲。
可是拥有赤子之心的我已经死掉啦。
留下来的是一个孤魂野鬼呢。
“…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们的话…”他道，“那我可能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啦。”
“但…现在也不迟，不是吗？”绿谷出久向他伸出手来，“好了好了，别撒娇啦。大家都在等你呢。”
他笑着转头：“对不对，大家？”
身后的同学向游侠露出笑容：“下午记得来上课啊。笨蛋。”
第65章
…
下午的课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仍然是平凡且无聊的主课。游侠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心不在焉地想着至少比在病房里有意思多了。
下课时上鸣电气跑过来好奇地问他之前到底伤哪了。游侠回忆了一下, 答道：“主要是震荡伤吧。外伤的话…”他比划了一下，“也就脑无最后按着脑袋往地上撞比较严重而已。”
“唉唉唉…那岂止是比较严重啊！那简直超吓人的好不好！”峰田实激动地道, “你们是没看见啊！当时场景超吓人的！”
游侠犹豫了片刻：“其实还好…？对了，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他后来被欧尔麦特直接送到校医室里去了。
上鸣电气道：“后来, 后来绿谷出久哭了——”
绿谷出久恼羞成怒：“上鸣君！！”
游侠好奇：“那时候就哭了？”
上鸣电气搔了搔脸，顾忌到绿谷出久的面子没接着说下去：“再后来的话…脑无一直没有反应，在地上抽搐着。直到警方把它带走。然后我们也就回来了。”
“不过说实在的啊——”上鸣电气的眼睛闪闪发光，“你那个武器又是怎么一回事啊？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箭呢。”
“珺之弓。”游侠缓缓道，“附带毒素效果。”
“哦哦哦，所以脑无才会那么难受是吗！”
游侠眨了眨眼, 没说话。
傻孩子, 那是因为毒素效果和它本身的恢复力相抗衡。它体内一直不停进行着被破坏, 而后又强行恢复。它的身体几近承载不住这样的变化，才会这么难受啊。
我所谓的毒素，可不是那种小玩意。
上鸣电气摸了摸手臂。
不知道为什么, 他突然觉得有些冷…
他没多想，继续笑着对游侠说：“话说回来, 你当时真的好厉害啊…听大家说，你直接冲上去了。也太帅了吧！哎对了，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啊？”
游侠微微皱起了眉, 反问他：“这需要想法吗？”
“消太有危险。我是当时在场的最强战力, 如果我不出来, 在场的那几个人都有危险。”他看着自己的指尖慢慢说道，“最重要的…当然是解决当前场景的威胁啊。”
“强大真好啊…”上鸣电气趴在桌上唉声叹气，“我什么时候能变得像你一样厉害啊。”
游侠瞥了他一眼：“等你成为职业英雄的时候。”大概就会了。
上鸣电气嘿嘿笑了：“那就承你吉言啦。”
峰田实问游侠：“对了对了，俺有个问题想问你。”
游侠歪了歪头：“怎么了？”
轰焦冻突然走过来，他向旁边的几人微微点了点头，对游侠说：“…游侠君，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他将游侠拉出教室，在走廊里一个没多少人的角落里窝着，和游侠面对面。
“你说的…你杀过人是怎么回事？”
游侠心道：…啊，总算有个注意到这个的人了。
他笑了一下。
游侠说：“就是…和你想的一样啊。”
轰焦冻犹豫了片刻，他突然向前一步，抱住游侠。
红白发色的少年拍了拍游侠的肩，低声道：“…过去的事，已经全部过去了。我不明白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就如绿谷出久所说，你并不是个坏人。也许你被迫做下什么事，但你只是防卫过当罢了，请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