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美人纤阿(124)

本是煮给范翕的。

可他……当并不需要。

玉纤阿低着眼,自嘲一笑。她坐在石阶上,抱着自己的食盒,拿勺子舀着米粥,自己一口一口地咽下去。白粥凉了后黏在一起,粥水都没有多少,吃起来味道并不好。玉纤阿并不嫌弃自己的粥,她的好心爱意,旁人不领情,自有她自己怜惜自己。

将粥喝了一半,玉纤阿便喝不下去了。粥本是为范翕煮的,按他的分量来。她自己那么小的胃口,自然喝不完。望着碗里凝固的粥出了一会儿神,玉纤阿叹口气。她最终仍是把粥倒了,将食盒还回了灶房。

她到灶房的时候,听到厨娘们聊天,才想到今日就是伏日节。只是府上一日换血,厨娘们都有些不知这个节,他们还过不过。厨娘们听说玉纤阿和他们的新主君公子翕的关系匪浅,便忐忑地求助玉纤阿。

玉纤阿笑了一声。

说:“府上这般气氛,自然不过节了。不过你们若有心,自己偷偷祭祀,偷偷过节,应也没什么事。”

厨娘们猜着这位曾经是薄郎的侍女、如今好似是公子翕红颜知己的美人是如何打算的:“女郎也不与公子翕一道过节么?”

玉纤阿说:“不。”

她停顿了一下,看厨娘们盯着她的眼神好似觉得她可怜一般,玉纤阿便笑道:“我自己过节也好啊。”

她并不是事事依靠范翕,离了他她就无路可走一般。

伏日节还是比较盛大的节日,府上既然被范翕闹得冷冷清清,无人有心情过节,玉纤阿便打算自己出府,与陌生百姓们一道庆祝节日,也比看范翕的冷脸好些。

——

范翕睡了一下午。

浑浑噩噩,中途吃了些药,之后再次入睡。

上午时拿下薄宁废了他不少力气,他没有精神审问薄宁,回了屋舍后就去睡了。傍晚范翕醒来时,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但好在歇了一下午,他的精神好了很多。精神不再总那般绷着,范翕便想到自己晌午时好似没有控制住脾气,与玉纤阿争吵了。

他拥着被默然垂坐许久,颇有些沮丧。

薄宁说的那些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当时头痛得厉害,精神太差,又和薄宁打了一场,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迫切需要证明玉纤阿对自己的心意。她当时只要说几句好话,向他服软就好……她却那么倔,不肯顺着他。

范翕茫然无比,想我这样坏脾气的人,如何才能得她的垂青。她如何会爱上我这样的人?薄宁说得对啊,玉纤阿在那么多男子间周旋都能全身而退,我在她心里,又算什么。她也许不爱我,她只是应付我。

范翕敲了敲床前几案,成渝便进来了。范翕揉着额,问:“玉儿呢?请她来与我一起吃晚膳吧。”

他算给自己个台阶,向玉纤阿服软。

成渝便出去了,但成渝很快回来了,支吾道:“玉女不在府上。有门卫看到玉女半个时辰前离开薄府了。”

范翕愕然。

然后震惊又生气,他肩膀轻轻颤抖:“离开薄府?!为什么?仅仅因为我说了她几句?我说了她几句,她就气不过,要和我分道扬镳?不惜孤身离开这里?她就这般不待见我?我连、连……说她几句,她都要出走?!她怎这样坏?!”

成渝:“……”

成渝看公子似病得糊涂了,连自己这个榆木脑袋都看不下去了。成渝解释:“公子,今日是伏日节。玉女当不是离家出走,而应只是出去玩儿吧。”

成渝以为范翕这样就满意了。

谁知道范翕先吃惊了一下,显然他压根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但紧接着,范翕便拧着眉,目中染愁,忧郁道:“那她为何不找我?她与陌生人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好么?”

“我知道了,她还是心里没我。”

成渝不解公子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的,就见范翕疲惫无比地低下了头,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成渝始终不能像泉安一样口齿伶俐地劝说范翕,逗范翕开心。成渝木头桩子一样站在榻前等吩咐,范翕已拥被躺下,青丝如绸散下了榻。好一会儿,成渝听到公子呼吸声轻微,听到范翕负气一般声音恹恹:“算了。她过她的节去吧,我头晕得厉害,再睡一会儿好了。”

成渝难得善解人意一回:“公子不是要用晚膳么?”

范翕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吧。

佳人都不在,他本就因病而食欲不佳,自然也没心情吃饭。

成渝默默退下时,听到范翕背着他淡声嘱咐:“还是让人去找她回来吧。”

成渝:“……是。”

……公子恐还是担心玉纤阿会出走,不肯再回来。

——

玉纤阿在街上闲逛。伏日节是此朝一重要节日,她在夜间闲走时,便见之前街上悬挂的灯笼全都亮了起来。红色灯笼在高杆上招摇,分外明亮。玉纤阿并未戴幕离,她以自己本来相貌行于人群中,却并不担心自己被人觊觎。

因她若有若无地看到后方有三四个卫士跟着她,当是自她被薄宁掳走后,范翕再见到她,就派了卫士保护她。

街上繁华,游戏诸多。有蹴鞠,有意钱。也有不少杂耍,如弄丸跳剑、叠案倒立、冲狭燕濯、舞盘舞轮……老人小孩,年轻男女俱围在周边看,玉纤阿也挤在人群中,看到有趣时,也拍掌笑两声,递上两枚铜钱。

玉纤阿心情慢慢地变好了。

想她如今也能自由自在地以自由身在民间行走,且有铜板打赏人,不必如往日那般东躲西藏,事事露怯。因民间热闹,玉纤阿观赏得有趣,她心情好了,便忘了之前和范翕闹的不愉快。

却是挤在人群中看人舞剑时,身后有一迟疑声喊她:“玉女?”

玉纤阿回头,在人群中看到好几日不曾见的俊俏小郎君,泉安。

玉纤阿讶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泉安。泉安看到果真是她,又惊讶,又笑道:“原来真是你。我在酒楼喝酒,听人说街上有一貌美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不类凡人。我心生好奇,想着世间哪来那么多不类凡人的女郎……过来一看,竟是你。”

玉纤阿便含笑,伏身向他行一礼。

泉安回了礼,向她身后一探:“公子呢?”

玉纤阿柔声:“我也不知。”

泉安正带着玉纤阿走出人群,寻一清静地说话。闻言,他愕然回头看向玉纤阿。玉纤阿美丽的面容,在灯火掩照下一派朦胧。看泉安这样惊讶,玉纤阿便文文婉婉地道:“小郎君怎会认为我时时刻刻与公子一处呢?难道他不在,我便不能独自出来玩耍么?今日伏日节,我只是不想错过而已。”

泉安说:“可是公子应该跟着你才对啊。”

玉纤阿不以为然:“他有自己要做要忙的事,他为何非要跟着我?”

泉安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公子那么喜爱你。”

玉纤阿肩膀轻轻一僵。

她回头,柔声:“看来他也并未如你所说的那般喜爱我。”

泉安沉默下去,为玉纤阿的冷情。二人出了人群,沿着河道而行。玉纤阿望着泛着金波、水上行着船舱的景象观赏,已忘了之前的话题。泉安却旧话重提,道:“公子每年过节都是自己一个人,或者干脆不过。我以为有了你在,你会对他好一些。可没想到你这样心冷,这样不在乎他。留他一人在府,你宁可独自游玩。却不想你如今的平安,是谁带给你的。”

玉纤阿微烦。

她道:“男女之间的事,不是你这个外人能懂的。”

泉安:“然而旁观者清。我自见不得你待公子这样不好。”

玉纤阿微微笑了一下,并不说话。心想白日时范翕那般吼她,和她吵架,当着那么多卫士的面……她并不愿向泉安说自己和范翕之间的事,她素来温和,泉安非要说范翕,她便也听着。

听泉安说得自己都快要哭了:“我们公子自小孤零,幼时与虞夫人一起住在丹凤台中。你不知虞夫人是那样清冷的人,她从不过节,从不设任何娱乐筵席。我们公子那么小的年纪,在十岁前他任何节日都没见过。十岁后我随公子回了周王宫,开始知道一年各节。然而公子王女们都瞧不起我们公子的出身,再加上周王宫过节的时候,天子一定会出场。天子因不喜我们公子,我们公子便从来不出场这样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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