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早?”
“对,至少还有一年时间。要不然,我也不会轻易返回地球了。”
委蛇大喜过望:“这不就好了?还有足足一年时间,我们去三蛛洞只需要几天,最多十天半月而已。”
“何止一年呢。这么说吧,联盟的时间维度和我们有点不同,虽然不是传说中的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但也差不多。快活林里说距离天后的寿宴一年,以地球上的时间算来便是两年多。”
“哈哈,还有两年多时间?这可真是太好了。启王子真的是有足够的时间和我们同行啊。”
“没错!我不但可以和你们去三蛛洞,而且有足够的时间一起返回九黎。”
一锤定音一般。
他的眼神十分坚定。
凫风初蕾,你就别找什么借口了,我一定要去的。
凫风初蕾还是很慎重:“涂山侯人,你看着我……”
“初蕾!”
“你好好看着我!”
涂山侯人原本一直看着她的手,听得她这么一说,有点意外,便抬起头,看着她:“初蕾,我是认真的,我非去不可……”
他顿住。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委蛇也吓一跳。
对面的少女,忽然裂变。
只一瞬间,她就变了样子。
她的脸,一下变成了黑色。
她的手,也隐隐裂变,几十只长长的蜘蛛腿脚七手八脚地伸出来。
黑色的模糊阴影里,人的形象不复存在,对面只剩下一只巨大的无比的丑陋的黑蜘蛛,诡异,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饶是胆大包天的涂山侯人也面色惨白,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按在了劈天斧上。
委蛇也面色大变。
可是,那黑蜘蛛一动不动。
它死死盯着涂山侯人。
它漆黑的面上,隐隐有一张人脸,看仔细了,就像是一个蜘蛛在进化成人的途经中没有进化完毕,中途突然停止了。
一半是人,一半是蜘蛛。
可是,当它的无数爪子伸开时,整个就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黑蜘蛛——生平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蜘蛛。
那种诡异的感觉,涂山侯人真是生平从未领略——不止是丑怪,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合成怪物一般。
当它盯着你时,简直就像是一个魔鬼在黑夜中狞笑。
饶是涂山侯人胆大包天,也被这可怕的场景震骇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这怪物是哪里来的。
他悄然移开目光,本能地寻找凫风初蕾。
好像是凫风初蕾被这怪物忽然吞噬了似的。
偏偏这怪物手里还拿着一根金杖。
那是鱼凫王的权杖。
那怪物一直死死盯着涂山侯人。
然后,慢慢地走过来。
涂山侯人步步后退。
他还在试图寻找凫风初蕾。
他一点也不相信这怪物就是凫风初蕾。
纵然是亲眼所见,也因为极度的震撼而失去了理智和分辨的能力。
怪物,先伸出手臂。
它有千万只手臂——每一根蛛网就是一只手臂。
涂山侯人根本无法应对,只能躲避。
那黑色的蜘蛛最初很笨重,好像是才裂变时不那么灵动,可现在得了先机,张牙舞爪就向涂山侯人扑过去。
万道蜘蛛丝就像一张天罗地网。
饶是涂山侯人速度极快,也差点被网在正中间。
“少主……”
涂山侯人急速后退,可是,裂变后的蜘蛛速度快得惊人,七手八脚便攻向他,天罗地网兜头罩下。
涂山侯人奔逃。
他只想避开。
他情知不能对这黑蜘蛛大开杀戒。
可是,他避不开,躲不了。
他原本就不如凫风初蕾本领大,更何况是情急之下失了先机,又只能退不能痛下杀手,就更是进退维谷,眼看就要陷入绝境之中。
漫天的蛛丝裹着呼呼的风声,妖异的黑色携着死亡的气息,毫不留情地团团困住了涂山侯人。
尖刺,四面八方笼罩了他的面门。
七八枚尖刺一起包围了他的双眼。
姒启已经无法闪避,他手里的劈天斧拒在那黑蜘蛛的腹部。
眼看那蜘蛛的尖刺马上就要刺入他的眼睛,就连委蛇也急得大叫:“启王子,快躲开……少主这是病发了……”
劈天斧扬起,正好对准黑蜘蛛的胸口。
一斧下去,黑蜘蛛当被开膛剖腹。
委蛇惨然闭上双眼。
只听得当的一声,劈天斧坠落地上。
是他自己扔掉了劈天斧。
委蛇大叫:“启王子小心……”
姒启双目紧闭,面色惨然,只静静等着被尖锐毒刺抓瞎双眼的那一刻。
可是,想象中的死亡之气忽然消失。
眼前一花,那陷入罗网一般的巨大压迫感也瞬间消失。
他蓦然睁开眼睛,不敢置信。
对面的少女已经恢复如初,压根不是什么黑色可怕的巨大蜘蛛。
她明眸皓齿,皮肤雪白。
她的纤细双手也葱白一般,绝非什么毒辣蜘蛛刺。
环绕她整个的天罗地网也彻底消失了。
维维奇给她的障眼法只能维持几分钟,时间一到,自然就恢复原状。可是,涂山侯人当然不知道。
“初蕾……”
他小心翼翼,声音却虚脱了一般。
整个人也虚脱了,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委蛇眼中却满是狂喜,激动得语无伦次:“启王子……启王子……你真是我家少主的好朋友……谢谢你……谢谢你……”
凫风初蕾也凝视他。
她亲眼看到他扔掉了劈天斧。
在最后的关头,他扔下了斧头。
第760章 苍白的爱3
劈天斧还横在地上。
他满脸茫然。
他只是不忍心。
看到这样的怪物忽然攻击自己,反抗是所有人的本能。可是,他亲眼看到!他看得一清二楚,这怪物,正是她。
因为是她,他一念之差,斧头坠地。
可是,他的恐惧却绝非坠地的斧头,他的声音也颤抖了:“初蕾……这就是黑蜘蛛病毒?”
她点点头。
他的眼神更加恐惧。
她很平静:“没错,病发之后,我就会变成这样,也许,比这更加可怕。那时候,我会迷失本性,我认不出敌人或者朋友,我只会杀人,只要有人命令我杀谁,我就会杀死,纵然是我的敌人命令杀我的亲人朋友我都会忠实无误的执行这个命令……这病毒已经在我体内潜伏很久了,好几次濒临爆发的边缘,多亏白衣天尊替我压制。可是,也无法永远压制,在没拿到解药之前,随时都可能爆发……”
恐惧之情,真正浮现了他的双眼。
蛇妖病毒,只是听她讲述,怎比得上现在亲眼目睹来得震撼?
他死死盯着她,仿佛看到一个人,正在一步一步走向一个坟墓——不,是一步一步走向地狱。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真正的地狱究竟是什么样子。
但觉五内俱焚。
但觉手足冰凉。
恍惚中,就像回到了过去,就像父王刚刚去世的那些天,明明是疏离的父子情,却如全世界都坍塌了似的。
这一次,又是这样。
本以为那女人的事情已经跟自己没啥关系了,至少,自己可以不那么在乎了。
可是,为何五内俱焚?
为何整个人都恐惧得如自己陷入了地狱之中?
他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强行压制自己的恐惧,勉强说出几个字来:“到底是谁害你?”
“呵,说来可笑,我居然不知道。我一直不知道究竟是谁向我下毒。”
“连白衣天尊也查不出来吗?”
“也许吧。”
“要怎样才能拿到解药?”
她摇头。
“没有解药吗?”
她半晌才叹道:“白衣天尊都拿不到,我想,这世界上很可能谁都拿不到。也或者,这病毒根本就没有解药。”
“这病毒,什么时候会彻底爆发?”
“我也不清楚。不过,算算时间,大概还有一年左右了吧。”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他没有再看她。
他只是看着远方。
天很高,云也很高,他忽然觉得这世界很渺茫,就像一切都变成了无边无际的虚空。
她不经意地看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神非常非常复杂,也非常非常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