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氏朝傅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傅莹坐到榻上,觉罗氏拉着她的手,见她头戴钿子,身着吉服,俨然不同与往日在家未出阁的模样。
觉罗氏点了点头道:“到底是嫁人了,不同了。”说完用手摸了摸傅莹的脸,然后接着说道:“自你嫁人之后,我这个为娘的总是忧心你。说句不敬的话,我是忧心四阿哥待你不上心,今日看来,好像是我多想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傅莹仔细回想了自己和未来乾隆皇帝相处的这几日。平心而论,“小猪蹄子”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可她又想这“小猪蹄子”对自己估计也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等新鲜劲儿过去了,不一定会怎样呢。
终究还是因不让母亲忧心的缘由,傅莹有些违心地说道:“额娘放心罢,四阿哥待我极好。”
觉罗氏不知傅莹心中所虑,听她说弘历待她好,也就深信不疑。点头道:“你是有福之人,四阿哥对你用心,皇后和熹妃也是极和善的,以后做好你嫡福晋的本分,便是不负皇家之恩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傅莹心里生了疑惑,心想母亲何曾与处于深宫之中的皇后还有熹妃有过来往?后来一想,母亲本是朝廷命妇,平日和各王公贵妇多有过交道,想必是从她们口中得知的。
说熹妃“和善”,傅莹是信的,可皇后嘛……她想起自己“朝见”那日,皇后那平静似有勉强笑意的脸,总觉得这位雍正皇后并非良善之辈。不过既然母亲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点了点头。
后来见傅恒凑到自己身边来,傅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问道:“傅恒,额云的额夫你可喜欢?”
傅恒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喜欢,他把额云带走了。”
觉罗氏一听,吓了一跳,道:“你这小孩子乱说什么!”
傅恒见母亲生了气,靠在傅莹身上寻求庇护。傅莹揽着傅恒,对觉罗氏说道:“这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问傅恒。”
觉罗氏叹了口气,道:“你弟弟小,自然是想什么说什么了。他自小喜欢黏着你这个姐姐,如今你离府出嫁之后,他都闹过好几回,说要找你。”
此话听得傅莹很是心酸,她摸着傅恒的小脸道:“你不喜欢你额夫,自个儿心里明白就好,千万别让人别人听去。你要知道,你这额夫很是厉害,他要是知道你讨厌他,他会砍你的脑袋!”说完,用手在脖子那里一横。
傅恒被傅莹这么一吓,忙松开了她,看了看自己亲姐和亲娘,不知道这回该靠着谁了。
觉罗氏见此,不禁带着几分埋怨,对她说道:“哎呦,你别吓你弟弟了,免得以后他见了四阿哥吓得不敢靠近呢。”
傅莹抿嘴一笑,心想她额娘大概还不知道她女婿以后多厉害呢。砍人的脑袋,恐怕对他来说虽不是常事,但绝对是有过的。
觉罗氏又留傅莹坐了许久,后看到案上西洋钟的时刻,虽有些不舍,但还是对傅莹说道:“你在我这里呆了许久,把四阿哥一人撇下终究不好,你快些去寻他吧。”
傅莹自然也是不舍母亲,但想着母亲说的话有道理,于是离开母亲去找弘历。傅恒看见姐姐离去,欲要跟上去,却被觉罗氏叫住。
“你额云要去寻你额夫去,你跟着干什么!”觉罗氏见此责备他道。
傅恒心有不甘地回到觉罗氏身边,心里也就更加讨厌弘历这个“额夫”了。
第15章
傅莹寻着弘历之后,弘历也正好刚与傅莹的几位兄长畅谈结束。因两人都此刻都闲暇无事,傅莹便打算领着弘历到自己府中的园子里逛逛,没料到弘历却执意不去。
“我记得你和我提起过你有个书房,儿时就在那里学习受教,不如你带我去看看你那书房吧。”弘历说道。
傅莹没料到弘历还惦记着要去看她的书房,原以为他不过是随便提提罢了,没想到还当真了。只是为何别处不去看,偏偏要看她的书房?傅莹也是不知缘由,只觉得看书房真是白辜负了这府中园子的好景致。
对于他提出的这个要求,因不是特别难办之事,傅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反而她还觉得更好一些,毕竟自己现在穿的鞋子实在不便走太多的路。陪他逛园子,还得去更衣换鞋。
两人领着各自的随从,顺着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又前行了一段路,过了一月洞门,方才到了傅莹的书房。
弘历仰头看了看门上那块黑底金字的牌匾,见那匾额上写着“崇仁斋”三个端正之字,忍不住说道:“你这书房之名着实不太像女子书房。”
傅莹点头道:“是呢,这‘崇仁斋’本是我大哥、二哥的书房,后来两位兄长先后成了家,父亲便让我在此学习。”
弘历点了点头,依旧看着牌匾道:“岳父大人着实好笔力。”因这并非正式场合,弘历便如往常一般说着汉语。
傅莹站在她身边惊讶道:“四阿哥如何知道这是我父亲的墨宝?”
弘历低了头,用食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傅莹的脑门,道:“笨啦,你父亲是一家之主,各处的牌匾自然是他老人家才有资格去题。”
弘历这么一说,傅莹立刻恍然大悟,想自己果然是“笨”。又见刚刚弘历用手指敲了自己的脑门,虽然力度不大,自己也感觉不到疼,但心里还是嘀咕,这“小猪蹄子”真是越来越不矜持了。
弘历自认为自己可没有必要在傅莹面前矜持,一来他本性活泼,在亲近之人面前向来无拘无束,二来傅莹是与他拜过堂的妻子,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必要像他们初次见面那般羞怯。
在来“崇仁斋”之前,傅莹已经和家中的管家要了钥匙,玉枝开了门之后,傅莹领着弘历等人推门而入。
弘历进了傅莹的书房,扑面便是一股热浪。原来“崇仁斋”的窗户多用的是明瓦,不像其它屋子那般糊的是纱,气流不通,自然闷热。
傅莹也觉得热,故而进屋之后,就命人将后面的花窗推开,用木棍支起。前后窗门大开,风穿屋而过,立刻凉快了不少。
因是明瓦窗户,这屋里的光线比别处稍暗些,唯有书案靠着的那扇窗,才如别的屋子那般用的是纱。这样便可保证书案之处光线充足,不影响视物。
弘历四下打量一番,见这“崇仁斋”和自己在乾西二所的书房“乐善堂”相比,显然要小一些。书案依窗,案上空空,并没有笔墨纸砚等物,他猜测那些东西十有**是随着她的妆奁一同被送到自己那儿了。
书案旁边是一雕花檀木多宝阁,除了摆放几个白瓷瓶之外,还有诸多书籍,弘历估计这多宝阁是她平日用来储书之用。
因好奇想知她读过的书,便走上前去翻了几册,见那些书多是一些《史记》、《左传》等经典之籍。
他从中拿了一本《诗经》,略略翻了一下,见那书除了汉文之外,下面还有满文翻译。
他拿着《诗经》问傅莹道:“这架子上的书你可曾都读过?”
傅莹点了点头道:“是呢,父亲要求,不敢不读。”说完心想,这书都是原主读过的,她这个魂穿者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故而也算是读过吧,虽然她很膈应那书上的繁体,和从上至下的排版。
弘历扬了扬手中的《诗经》又问道:“那此书你也读过?”
“自然。”傅莹言简意赅地回道,说完还心想他问这些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让她背几个名篇?不过,有原主记忆加持,背诵难不倒她。
然而,弘历并没有让她背诵,而是问她最喜欢《诗经》的哪篇。
傅莹想了想,在原主的记忆中,她好像对《桃夭》这篇更熟悉一点,虽然现代的傅莹根本就没背过。
于是脱口而出道:“自是《桃夭》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傅莹没料到原主的记忆竟是如此强悍,她可以不用吹灰之力便将整篇《桃夭》背诵下来,要知道现代的傅莹背个五言绝句都得费老大功夫,毕竟是学理科的,记忆能力不强。
因《桃夭》所述的乃是女子出嫁,弘历误以为她这是为符合自己当下之境,故意背出此篇,感念其“用心良苦”之余,又问她道:“你可知我最喜欢《诗经》的哪篇?”
傅莹心想自己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喜欢哪篇,于是想《关雎》是诗经里的头一篇,便胡乱答道:“我猜四阿哥喜欢的是《关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