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终于到达了涉平。
经过长久的奔波之后,众人都很疲惫,但当他们入城之后,看到城内的景象,心情更是沉重。
城中大夫稀少,伤员众多,很多人断臂断腿躺在路边都得不到及时医治,有的人甚至因为流血过多,已经死在了路边,尸体也得不到处理,和活人混在一起。
很多房子坍塌,城中大半已经废墟,大部分人都露宿在街头,脏兮兮的,狼狈毫无精神。
冯山特地出城迎接他们,叶锐皱眉问道:“这城中怎么如此混乱,刺史大人没有对灾民进行处置吗?”
“哎呦,叶小将军不知,下官也没什么办法呀!处置是肯定处置的了,只是……涉平以前哪里经历过这样大的地震,大家都没什么经验,想管也落不到对处。这不是过了几天了,才渐渐摸出门路吗?”冯山圆滑地说,这语气一听便是经过多年官场沉浮,“下官也心疼这些百姓,看他们受苦受难,我这个心也痛呀!”
二皇子心疼地看着灾民,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不过你们来了,涉平肯定就有救了,下官也确实要跟诸位大人学一学。”冯山拱手谄媚道。
冯山找了一处空出来的宅子,先把他们领了过去。小宅子地方不大,但胜在房间多。
颠簸几日后,叶未晴终于有床睡,用宝贵的热水沐浴完,一沾到床便睡着了。
经过短暂的调整,才恢复了精神。
第47章
叶未晴推门出来,不敢睡得太久,毕竟她是来赈灾不是来游玩。
肌肉的酸涩感褪去大半,但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周焉墨刚出来,就看到叶未晴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眼中有雾蒙蒙的水气,无精打采,发梢凌乱。因着还迷糊,所以显得格外无害,惹人亲近,不像平时那个扎人的小刺猬。
凌乱有凌乱的美感,就像一枝待人采撷的杏花,偏想把盛放的采下来揉皱了,据为己有。
周焉墨盯着她有点乱糟糟的头发,皱眉问:“你怎么不梳梳头?”
叶未晴听见声音,这才发现他。她侧头道:“我来得匆忙,没带丫鬟,自己又不太会梳。不过这样也没问题吧?灾区哪讲究这么多,没人看。”
“还是梳一下。”他大步走过来,推开叶未晴刚关上的门,不等叶未晴就自己走了进去。
“……”
叶未晴迷茫地跟在他身后,想说这样随意进女子闺房不太好,可是她自己扫视一周,这屋里寒酸得什么都没有,东西屈指可数,也没什么怕人看的。更何况以前他去疏影院都熟门熟路了,再说这些倒显得自己矫情。
他把叶未晴按在梳妆台前的木凳上,四五下便将她头上的饰品拆个干净,乌发散落,柔软顺滑,不需要梳就垂落到腰畔。
她模仿汀兰给她梳过的发型就这样被拆了。
然而始作俑者拆完之后,竟一脸悠闲的站在后面。叶未晴通过铜镜和抱着臂的周焉墨大眼瞪小眼。
半天等不来后续,她问:“然后呢?”
“然后梳啊。”他理所应当。
叶未晴失笑:“闹了这么半天,我还以为你会梳呢。”
看不过她头发凌乱,把她推进屋按上凳子,利落地拆了发髻,还以为是来自一位手艺人打心眼里的蔑视。
周焉墨不知她内心所想,疑惑问:“我怎么可能会梳。”
叶未晴无语,拿起簪子比划几下,想要把头发都绾起来,简单粗暴。
但是她试了几下,这根簪子太细,不能把所有头发都绾起。她只能把头发分成上下两半,把上面的绾起来,下面的披散着。
“这样吧,这样总不乱了。”她左右照了照镜子,颇为满意。
周焉墨勉强点了点头,样式虽然简单,不过胜在利落,总比那样乱着好。
叶锐正各处通知开饭,他跑到叶未晴屋子门口喊道:“妹妹,饭做好了!”叶未晴回头应了一声。
叶锐狐疑地往屋里看了看,不懂周焉墨为什么在她屋子里。他摇了摇头,没多想,又去通知二皇子。
二人边走叶未晴还问:“你说这冯山不会拿什么山珍海味来招待我们吧?”
“不会,他虽圆滑,也不会讨好得这么明目张胆。”周焉墨淡淡地说,“在灾区吃山珍海味,二皇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哦,那就好。”叶未晴笑着看了他一眼,“不然,我心里还很有负罪感。”
等到了饭桌上,叶未晴才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那上面只摆了烧土豆和烤红薯,都是可以贮存很久又抗饿的食材。
烧土豆是冯山请来的厨子做的,上面浇了酱汁,色香尚可。这在灾区已经算上等的食物了,外面的灾民连一碗米汤都不敢奢望。
叶未晴默默地挑了个最小的红薯,红薯明显刚烤好,皮还十分烫,她小心地剥开了,小口小口地吃。
二皇子习以为常,边吃边道:“等用完饭,我们去找冯刺史,核对一下灾区的物资。”
曾太医道:“臣直接去城内的医馆坐诊。”
二皇子点头叮嘱:“太医,要注意药的用量和病症的轻重缓急,重症者优先。”
“臣明白。”曾太医重重点头。
到最后,烧土豆都被吃光了,装着烤红薯的盘中还剩下一个红薯。叶未晴想了想,用手帕卷起来带走。
冯山府中没什么人,都被他打发去帮忙赈灾了。所以周焉墨、二皇子、叶锐和叶未晴四个人一路畅行无阻,也没有人先去知会冯山,就让他们闯了进去。
找了几番,最后在书房才看到冯山的影子。
他在提笔写信,看到这四人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前,一丝惶恐从他面上滑过,不过马上就被他压了下来。
这四人都是人精,当然察觉到了冯山的情绪。二皇子和叶锐只当自己来得太突然,才吓了他一跳。
冯山马上放下毛笔,将信的反面扣过来,弯腰摆手邀四位入座。
叶未晴装作无意地问:“冯大人这是写什么呢?”
“啊,下官在给朋友修书。”冯山笑着回答。
“哪儿的朋友?”
“……盛京的。”冯山笑容中带了警惕。
“这么巧啊,我也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叶未晴含笑道,“押运赈灾物资的队伍马上便要出发返回盛京,我将信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捎带回去。不如,也让他们为冯大人捎带一下?”
“本王觉得甚好,这样也省得耗费人力。”周焉墨饶有所思,紧盯着冯山。
可冯山是什么人,官场浮沉惯了,刚才一慌张露出点不该有的情绪,这下做好准备却一丝马脚都不再露,他道:“不必麻烦,下官这信不急,原就想等涉平重建好之后再送出去的。”
叶未晴和周焉墨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叶锐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别说这些了。快带我们去看一看记录物资的本子。”
冯山立刻带着他们去了另一间屋子,看着这本记录,才体现出一点冯山做过的事。他虽然还没来得及采取什么措施,可是已经将所有物资统计了一遍。上面记录了食盐、布匹、粮食、医药和粮食种子等物品的数量,一看便知哪些短缺哪些富余。
“涉平已有的加上赈灾队伍带来的粮食,还是不够这么多人吃多久。”二皇子忧心忡忡,“所幸粮食种子的数量还够,应该尽快清理耕地,组织全城人一起耕种。”
“药品也不够。曾太医虽然有治疗瘟疫的经验,但那是药品充足的情况下。”周焉墨淡淡地用食指点了点医药那页。
“若是爆发瘟疫就棘手了。”叶锐道,“涉平周围其他灾区也有损失,不能向这里提供药品,而且这四周许多路都被阻塞,最好还是求助盛京,希望在瘟疫爆发前控制住局面。”
二皇子默了片刻,他不好支使周焉墨,二人年龄差不多,但毕竟是长辈。他只得对叶锐说:“我们俩先帮忙去废墟下挖人,把尸体运送到稍远之处埋葬。”
他又看向周焉墨:“皇叔你去施粥。”
几个人都默认了,二皇子见叶未晴盯着他,他才道:“叶小姐可以看看哪里需要帮忙,也可以去帮皇叔施粥。”
冯山最后屁颠屁颠跟着二皇子跑了,因为他觉得巴结二皇子更有用,不过他这圆滚滚的身材可帮不上什么体力忙。
前几日,城里的人都吃着挖出来的储备粮维持生计,有的粮食已经沾上了泥染上了血,他们也得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