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我是说……哦也许我不该跟你承认这件事,这真的有点奇怪……(“这你就觉得奇怪了?!”勇利叫道)我是说……好吧,几年之前,我有一段感情,呃……出了问题。你要知道那是一段我很看重的感情,有……好吧,这么个人,我非常喜欢这个人,但是发生了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我说了一些话,他也说了一些话,总之……我们没戏了。”
尽管在此之前勇利对维克托的感情生活非常的好奇,但是实打实的听他讲起某段明显影响深刻的过往,这还是在勇利心中引起了不小的涟漪,他开始觉得有些后悔为了回敬维克托而故意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了,不,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维克托的感情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可能的话,他连一个字也不想听,但他还是做了,只能说不合时宜的好胜心早晚有一天会为他挖个坟墓再把他亲手活埋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了,因为维克托停好了车,但却并没有下车的意思。他好像真的被触动了某根心弦。
“所以你们分手了?”勇利问道,维克托像在思考着什么,安静的空气让他不得不开口试着打破。
“不完全是。”维克托说,“我是说,我们没……只是慢慢不联系了。”他瘪了瘪嘴,“但是我实际上……我非常珍惜这段感情,如果不是恋爱,至少希望我们作为朋友来往,你知道?那段时间我过得很绝望,不得不说,因为我急切的希望能够……move on,因为如果如果想跟一个人做朋友,我必须保证自己不再抱有……其他的感情才行,而我非常非常希望这个人留在我的身边,只是做朋友也行。所以我跟不少人约会过,男的,女的,哦我还有一次交往过这个女孩,她的性取向是家用电器。”
“……所以,她是疯子。”勇利说,“你跟疯子约会过?”
“嘿,这个说法非常偏颇!“维克托说道,但他也在忍不住笑,“她给我的电视写的情书非常的动人!……好吧好吧,我跟疯子约会过。”他承认了,勇利笑了一下,但很快他想起这番谈话的主题,又笑不出来了。
“所以……结果怎么样?你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吗。”
“呃,我刚告诉你我约会过一个喜欢家用电器的姑娘,你还想要多特别?……ok我错了,抱歉,我会正经的——实际上,他们都很特别,我是说,这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个人,不是吗?每个人都是特别的,但撇开兴趣、爱好、长相这些东西不谈,你渐渐就会发现她们都差不多——善解人意、浪漫、聪明伶俐……我不是说我不喜欢这些,只是……这些都不是我特别在意的。”维克托靠在椅背上,他侧着头用余光看着勇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们都太……太体贴了。”
“明白吧。”勇利勉强的说,“她们很好,但都不是你想要的——你是这个意思吗?”
维克托看着他,赞许地点头,就像是勇利说中了他的心事一样,但这是明摆着的呀,勇利只是把自己的第一感觉说出来了而已。
“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勇利说,“当人们面对你的时候,往往不由自主的就会变得……没个性,变得顺从,体贴,按照你的说法。”维克托看上去有些吃惊。
“你是说我很霸道吗?”他问道,“我让你有这样的感觉?”
“呃你确实有点霸道……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很好啊你明白吗,你有点儿……太好了,多数人在你面前都会有点……不自信,然后当然就会试着多去顺从你,取悦你——这在你看来也许就没个性,体贴,你知道吗?”
维克托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勇利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太蠢了,维克托不喜欢那些人,这对勇利来说至少算个好消息,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忽然感到有些委屈——因为他也是芸芸大众中的一员,如果他不是刚好住在维克托隔壁长大,他也就只能是那些被维克托觉得无聊的人们中的一个,甚至更糟,他甚至都不够漂亮到能引起维克托的注意。他只是忍不住想辩解——并不是别人太糟糕,而是维克托,维克托太优秀,以至于任何人在他身边都会暗淡无光而已。
“但你就从来都不顺着我。”维克托忽然说,“我在你看来还不够好吗?”
“我还不顺着你!”勇利叫起来,这简直太过分了,“喂,哈喽,你知道咱们为什么坐在这儿吗?”
“因为我向你寻求帮助,但你反过来要我滚出你的生活。”维克托说,隔着刘海朝勇利委屈的眨了眨眼睛,“我记错了?”
“……这个不算。”勇利只好说道,感到非常的心虚,“但我别的时候……我都是顺着你的!”
“哦,那确实是。”维克托说,“所以我能不能理解成,你也多少有点喜欢我?”
“我……”勇利差点被他套进去了,幸好他及时拦住了自己,避免了进一步丢人现眼,“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他气愤的说,同时感觉有点悲伤。“你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玩!”
“好吧,我错了。”维克托说,他用食指戳了一下后视镜上挂着的贵宾犬挂饰,看它左右摇晃起来,他没有再说什么。勇利为这份沉默感到了后悔。
“所以你……你和那个人怎么样了?”他找了个新的话头,忽然发现至今也不知道那个对维克托如此重要的人究竟是男是女,这份保密也够令人丧气的——就好像这是维克托心底的一个秘密花园,他可以将大门打开打开一条小缝,让勇利偷偷的瞥一眼,看在旧日的情分上,但他拒绝分享更多,因为那是他的私事,任何人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这份感情的神圣——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说到底,他还是希望维克托对他区别对待的,尽管这份区别对待曾经让他觉得特别的亏心和痛苦,但他实际上还是喜欢被维克托当成“特别的人”的。
“没成。”维克托说,“有些事就是回不到过去了。”勇利讷讷的应了一声,天啊他怎么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他和维克托,坐在车里聊对维克托最重要的一段感情,一段对他如此重要,但勇利一无所知的过去,他早该知道的,他们不该过多的谈这些敏感的话题,这对谁都没好处。
“我很抱歉。”勇利说,“我不该提起这些事,维克托,真的。”
“没什么可道歉的。”维克托说,“是我先过界了,但是既然我们说到这儿了……你觉得我应该再试一次吗?”
“……试什么?”
“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你要知道这个人……明白我所经历的一切,能理解我的每一个想法,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我的余生都会非常幸福……你觉得我应该再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一次吗?我是不是应该……鼓起勇气,再去……试着让这个人知道我的感情?”
勇利看着他的眼睛,感到迷惑了——维克托好像在期待什么,就好像如果勇利说“好啊,去吧”他就会真的去照做一样,他看上去已经完全迷失了。勇利知道此刻最正确的、或者说最标准的回答就是“当然了!你应该去争取”但是,那么说真的对吗?
“勇利?”维克托说,微笑了一下,“你在发呆,这么难决定吗?”
“我……我不知道。”勇利说,“我是说……”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说道:“我觉得……你不该那么做。”
维克托呆住了,“即使我有可能获得幸福?”他急切的问道,勇利马上就意识到这不是维克托想要的回答,但那又怎么样呢,他问勇利的意见,那么勇利就要按照真实的想法回答他,这是大概是普通的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了,“即使这是我最想要的?即使……”
“我不知道!好吗。”勇利打断了他,“我不知道……也许你不该问我,我是说,这里面没我什么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但如果你问我,我觉得你不该……再试一次。”
两人安静了片刻,勇利盯着手套箱,维克托则死死的盯着勇利的侧脸,“我不信。”维克托武断地说道,“不是这样的,你没明白……”
“你已经有过你的机会了,维克托。”勇利说,“如果能发生什么的话,你不觉得很早之前,你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就该发生了吗?”维克托愣了愣,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我不知道……这真的不是我能给你答案的事情……但是如果你问我,我会说,你放过你自己吧,别再去受伤害、别再去做那个绝望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