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三明治……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他手指在屏幕无意识点了点。
眼前浮现丁汀站在厨房的背影。
“调头回均桂园。”
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全体大会,赵西不敢置信,但也没勇气干涉,停顿了几秒钟,还是在前面路口调转回去。
慕言面无表情跨进家门,玄关上却空空如也。
他心里滞了一拍,又不死心地去饭桌、中岛台、灶台都看了一遍。
甚至连冰箱都打开了。
还是没有。
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他想起那天早上,便又去每个垃圾桶处看,空空如也,连点碎屑都没有。
也许是她自己吃了。
慕言安慰着自己又回到车上,电脑上的数字变成一只只蝌蚪。
他敛了敛神,从那种沮丧的情绪中抽离。
如果这件事搞砸了,也不要影响另一件事的发展,长辈的叮嘱牢牢印在脑海中,按部就班的人生不应该出现枝节。
“赵西,通知公司,会议推迟十五分钟。”
无论这场婚姻糟糕到什么程度,作为世逸的领导者——
他今天实在太过任性了。
作者有话要说:丁汀:我看你又是不想过了。
第8章
美院作为大学城里面积最小的学校,仗着人少,愣是挤出了大片空地建设艺术品展览区,各片草坪上都摆放着新一届毕业生的毕业设计。
丁汀这一路上认真观察,看看哪个需要修补维护可以及时上报,这是美院老师的习惯。
办公室里已经坐着几个老师,都是上下午有课的懒得回家,邵卿位列其中,正在跟下午采风要带的物资作斗争。
“喏,三明治,吃吗?”
把包装袋往桌子上一放,瞬间就被人拿走打开吞咽下肚,虽然已经凉了,但是味道极好,邵卿沉醉地夸奖,“心有灵犀啊,你咋知道我不想吃食堂的。”
“因为你五天有三天不想吃食堂,剩下那两天没课不来学校。”
无情戳穿在办公室引起哄笑,邵卿气鼓鼓地继续吃着美味,把一箱子物资踢过去,“下午要带的东西,都是给民族寨小孩的礼物。”
临市附近有个少数民族寨,作为文化传承地被很好地保护下来,几乎每届新生都会去那里转一圈,算是美术史的一个项目。
寨子里有个留守小学,大多是父母在临市打工者的孩子,学校每年义务出资买些小礼品分给他们。
丁汀弯下腰清点了下数目,“今年的衣服比去年好看多了。”
“换供应商了,世逸上个月捐了笔大钱,学校腰板都挺直了。”
……
霎时间,丁汀觉得,这箱东西不那么可爱了。
干咳掩饰尴尬,她坐回自己位置批阅上周剩下的作业,跟每个学生的名字对齐,显而易见少了一位。
她有些头疼,问了问周围几个老师。
“江岷这个学生怎么老是不交作业?还天天迟到?教务处没发通知吗?”
斜前方一个教素描的老师也叹着气摇头,“这就是今年艺术分第一名考进来那个啊,家里有钱不在乎那点儿重修费,整天云里雾里不干点正事。”
这话引起大家共鸣。
丁汀皱着眉调出这个学生的入学资料,再这么下去,根本不是重修的问题。
他毕业都困难。
正专注于教师后台时,人事部主任顶着一头地中海笑意吟吟走进来,他是返聘职工,岁数大了脾气极好,说话都温和。
看见屋里老师齐全,他笑意更盛,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来来来,穆老师,以后你的办公桌就在这里啦。”
穆阳,美院毕业,临市画家名门之子,家中画廊和艺术产业无数,后在欧美进行交流访问,作品件件高价,千金难买。
这样的人来当老师似乎屈才,年纪轻轻正是好打拼、到处游历的好时候,能放下身段来静心教书育人,本就令人钦佩。
在座几位都挺热情,掩饰不住对才华的青睐,纷纷起身跟他打招呼握手。
只是人高大挺拔走到了某张桌子前。
厚实手掌礼貌伸出去,“丁汀,好久不见。”
电脑屏幕上还停留着□□界面。
清冷漂亮的女人斜睨过来,自动忽略了那只手。
语气带刺。
“你好,我们熟吗?”
-
开往民族寨的学校大巴下午一点半出发,丁汀拿着点名册先上去,来一个画个勾,定好的出发时间,却有一半都迟到了。
司机有些不耐烦,他是外包公司派来的,晚上还有活要跑,生怕这里耽误了时间赶不上后面的事。
作为带队老师,丁汀又无奈又生气。
看着拖拖拉拉松散的学生,从不远处慢吞吞三两成群而来,她干脆下了车。
在班级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所有人。
[丁汀:十分钟后准时开车,这次采风没参加的一律算旷课,期末平时表现分扣百分之三十。]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学生奔跑着过来。
在点名册上签字。
邵卿还在后面清点物资,穆阳把她的脾气看在眼里,恍然回到了三年前。
她还是老样子,不卑不亢,原则至上。
试图拿过点名册,他低声道,“我来吧,今天有点冷,你上车坐着。”
哪知人家根本不领情,出言讽刺道,“你认识所有学生的脸吗?有人替课怎么办?”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刚重逢开始就不对劲。
穆阳发现,丁汀比起之前的高傲,更多了份……娇纵。
不给台阶的技能更比以前炉火纯青。
他无奈摇头,“我们之间……没必要这样。”
“我觉得有必要,”丁汀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点名册上只空了一个位置,便干脆地上了车,“我不喜欢跟逃兵握手言和。”
她身上有股栀子花的味道。
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没有一丝对过往的介怀,而是实实在在对穆阳的讨厌。
残忍而真实。
气氛诡异中,邵卿夹着尾巴做人,尬笑着坐在丁汀身边。
小声提醒道,“还有学生在呢,别闹的太僵。”
这句话倒是有点作用,丁汀低下头,收起带刺的盔甲,倚靠在窗边等待开车,偃旗息鼓,又是美貌的天鹅。
车门刚关上,司机油门还没踩,一个姗姗来迟的人影晃了过来。
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卫衣拉链拉到一半,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居然赶上了?”
丁汀冷脸以对,“既然知道自己迟到了,为什么不能早点出来?”
江岷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民族寨我去过了,其实不用再去,只是怕老师你不高兴,把我挂掉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你是我的儿子吗?即使你现在去退学,跟我也没一毛钱关系。”
车上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
连司机都听得入了神,忘记了开车。
老师们对学生了解不深,但是同学之间总有些许交流,大家都知道,江岷这人有点恃才傲物,再加上生活条件优越,脾气是不怎么好的。
其他课跟老师吵起来也发生过,上了三个月的课,光辅导员办公室就去了不下二十次。
丁汀今天心情不好,脾气冲,说话更毒。
当众下了才子的面子,众人都觉得,他大概会直接下车离开。
结果,江岷站在原地,愠怒脸色青青红红。
最后抿着唇走到最后面座位上,拉上卫衣帽子直接睡觉了。
-
从学校到民族寨,不堵车两个小时,学生们玩着手机,大多都睡了过去。
邵卿这时戳了戳丁汀的胳膊。
倚着窗户的女人,睡觉时都挺着脖子,睁开水雾迷蒙的眼睛,疑惑地望向她。
“你今天心情不好啊?中午来的时候就觉得你脸色不对。”
还以为是穆阳出现的原因,她继续分析劝说,“其实你们俩的事过去这么久了,而且你当初也不真心喜欢他啊。再说了,要不是他出国了,你也嫁不给慕言。”
也就是提起了这个名字,丁汀才突然发现,自己那份焦躁是从何而来。
是因为她又逾越了。
从三明治被忘在玄关处开始,她便陷入了一种失落和萎靡,好像慕言就理应拿走那个东西吃掉似的。
但是他们的婚姻关系没好到那个地步,他忘了,或是不屑于拿走,都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