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猛然侧过头来,她眼中刹那间绽放的光华让万物为之黯然失色。
从不觉得天地万物有什么可取之处,看着她眼里的光芒,忽然便明白了,美丽的东西,是需要你去喜欢才会美丽。被冰冻起来的心忽然柔软起来,过往的罪孽仿佛得到了一丝救赎。
“倾城哥哥,婪儿受伤了。”她像个孩童一般,眼中闪烁着泪光,向依赖的人撒着娇。
他脸色一沉,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眼前的画面,匆忙地走到她身侧,“哪里受伤了?”
“这里。”她掀开氅衣,露出腰际被染红的一大片衣裳。
“疼吗?”顾一眉头紧皱,“是箭伤?”
“疼,”其实没有那么疼。此刻,她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嗯。箭被我拔出来了。”
“谁伤的你?”他摸了摸叶枝冰凉的手,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
她并不挣扎,反而将头埋入顾一的胸膛。眼泪忽而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她抖动着双肩,将喉中的哽咽声压抑住,“是他,一切都是他,我一直都相信他……一切都是我的错。他杀了阡大人,都是我的错,倘若我早点看清楚,倘若我……”
要想斩断所有情分,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易。
萧月吟说叶枝斩断了他唯一的退路,叶枝又何尝不是斩断了自己的退路。
“我知道,婪儿是无辜的。”他眼中带着怜惜,用着从未有过的语气哄着叶枝。他是铁血的将军,也是柔情的哥哥。
哭得累了,就倚着顾一的胸膛睡着了。
回到府中,将叶枝安置在榻上,唤来婢女替她包扎好伤口,自己又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
他看着自己腰间空荡荡的地方,又慢慢踱步出门,在院中折下一枝梅花,别在腰间。
“后会有期?还能再见的话,你伤她的,我会分毫不差地讨回来。”
院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个人,顾一皱眉望去。
“听说公主受伤了,可有大碍?这是我的疏忽。”震野不顾众人的阻拦闯了进来,众人想拦也拦不住他。
顾一不悦地负起手来,“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听顾一如此说,他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他急于寻找顾一,竟然让叶枝单枪匹马地去找萧月吟,如今想来都有些后怕,如果叶枝生出什么三长两短,他自己赔上一条性命倒死不足惜,但是连累了东流如何是好。
“你知道是谁伤了她吗?”震野悬挂着的心落下去之后,才悠悠地问道。
“萧月吟。”
“你知道了?”震野诧异地看向他,在途中叶枝同他说过,萧月吟杀害阡誉一事还暂时瞒着顾一。
“前些日子写信问过父亲,他将原委都告诉我了。只是陛下下令暂时瞒着我,我才装作全然不知情。”
震野盯着他冷笑一声,“你们父子俩一个比一个顽劣,居然敢抗旨不尊,要是在东流,我就替陛下清理门户了。”
“废话少说。陛下的用意我自然明白,但也不能让萧月吟心安理得地离开。”
“你做了什么?”震野狐疑地看着他,见他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此人还能做出什么暗箭中人的事来。
“与你何干?”顾一背过身去,“至于,因为你的玩忽职守导致朝阳负伤一事,我会原原本本地上报给陛下。你自求多福吧。”
“顾倾城!”震野怒喝,“你这是公报私仇,那日我不过骂了你一句阴阳颠倒,你身为大名鼎鼎的顾少将军,胸怀何必这么狭隘?”
“同样身为一个将军,你为何就不能积些口德?”
若说震野对顾一积怨颇深,顾一对震野也没什么好脸色。
“……”
顾一看了眼房内,又对震野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将震野引进另一间房中,婢女为两人斟上了茶,便施施然告退了。
“京中情况如何?”事先他已经知道叶枝南下,而且还是罗君无让震野陪同在叶枝身边。
虽然有些不情不愿,震野也不会因此耽误正事,奈何心中不甘,他反问道:“京中能有什么情况?”
“废话少说。父亲写信告诉我京中有异。”
“你多年不肯回京,倒是与顾将军联系甚为密切。”
“快说。”
“公主在南下途中遇见一个人,他告诉公主蜀北即将生变,朝阳公主是何许人也,短短瞬息间就做出了决断,她写信派人送回了京中,但为时已晚。蜀北果然生变了。”他话锋顿停,居然奚落起顾一来了,“顾将军不是什么都告诉你吗?为何我收到的消息比你更快?”
顾一把玩着茶杯,轻描淡写地说:“他违抗圣命将萧月吟的事告诉我之后,陛下将他禁足了。”
何止是禁足,更是一气之下下令不准让任何风声传入他的耳朵里,顾成威写信向他抱怨过好几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却不精悍,仿佛已经成为每周三的代名词╭(°A°`)╮课多,还要赶榜!!!
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A°`)╮前几天干嘛去了??
第39章 流言
震野幸灾乐祸之余,还不忘嗟叹一声:“这倒是轻的, 若按规矩处置,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也不知这大宋宣懿帝是宽容仁慈还是昏庸无能,竟然能容忍臣子多次以下犯上。”
见顾一神情愈发不友善,他这才说回正题:“据说在公主的密函送达前, 罗大人就事先上奏过此事, 只是没料到应天国竟然真的来趟了浑水。阡誉头七之后, 罗大人便和阡决一同去了蜀北。”
顾一昂首,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前往蜀北的途中就收到了消息,应天已经有动向了。当年因‘折天’一事,北燕来雪、大宋的朝阳,与一行不知来历的人导致应天元气大伤,如今已蛰伏了八年之久。”
“折天”一事,带给应天是空前绝后的打击,也因此事,应天险些被大梁收为诸侯国。此事也是叶枝和来雪两人名声鹊起的缘由, 多数人只注重来雪与叶枝给应天所造成的损害, 只有少数人还记得,两人身后还有一行人。这一行人, 便连叶枝都未曾见过其的庐山真面目。
正因为叶枝曾给应天带来巨大的打击,应天不肯放过这个扑倒大宋的机会也无可厚非。没想到的是,大梁也算是与应天有宿怨,萧月吟竟是为了给应天创造这个机会,而曝露自己。
转念一想, 他们将矛头都指向大宋,这才是情有可原。谁也不甘心让谁一方独大,更不能让其肆意壮大。
意识到了其中的危机,顾一敛容屏气,“蜀北情况如何?”
“罗大人与阡决及时赶到,未给让蜀北造成过大的损伤。但蜀北士气低下,长久下去恐怕不宜兴兵。”震野正容亢色地说。
现如今,大宋是东流的栖身之所,他自然不希望大宋再生出什么纰漏。
“那京中又是怎么回事?”顾一追问道。
问到此,震野口沸目赤起来,“此事全因阡决而起,他在阡誉头七之日赶回了京城,又在无意间得知了真相,虽然并未不顾一切地追上来找萧月吟算账,但是他将这一切都算到了罗大人头上。”他怒气冲冲地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他这个榆木脑袋竟然指责罗大人不该来大宋,说句实话,罗大人不留在大宋,大宋还能撑得了多久?就说你吧,行兵打仗这些事都早已被他人了如指掌,只有罗大人让他们捉摸不透,如果贸然行事、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得不偿失了。”
“这些我都知道。”顾一面露无奈,仅仅这一盏茶的功夫,就让顾一有一种面对七寸时的感觉。话说得曲尽其妙,但都没说到点子上。
“罗大人怕蜀北生异,就不计前嫌地陪他一同前往蜀北。在路途中,罗大人遇刺了。”
“师弟受伤了?”顾一凝起眉头来。
“那倒没有。这些人只是来试探罗大人的,你与罗大人同为……等等……”震野猛地一颤,他神色难看地看向顾一,浑像活吞了一只苍蝇一般,“师弟?罗大人信中说的师兄是你?你是扶摇子的徒弟?”
接二连三的问题让顾一有些不耐,他冷声道:“有何不可?”
“没有,”震野怔愣地偏过头去,神态已萎靡了不少,“罗大人虽未受伤,但在行刺过程中,阡决自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那些人本就没打算取罗大人的性命,见技不如人就逃走了,但因为阡决冷眼旁观一事,导致有流言传出罗大人与大宋官员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