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智上觉得这话不对,但心里却不知怎么有些想要赞同。
石之轩轻声说道:“姑娘也觉得我不对么?我自己也这么想,即便是对秀心,我也从未向她倾吐过这些,但我总觉得,姑娘是能懂的。”
我想了想,说道:“我不懂。”
石之轩失笑,我蹭了蹭枕头,让姿势变得更加舒服一些,这才继续说道:“我有时候会觉得一个人睡太冷,所以会想来跟你一起睡,身边有个人躺着,不光身体不再冷,就连心里都踏实了。”
寂寞是一个很虚的词汇,就实际来说,只要白天总见得着人,晚上身边睡着个人,嫌烦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空去寂寞。
石之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叹了气却又笑了,说道:“姑娘聪慧。”
我喜欢他夸我,尤其是这样真心实意的夸。
外间特意留了一小截的蜡烛晃了几下,渐渐地烧干了,房间里也黑了下来,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会儿之后,借着一点月光,我还是能看清石之轩的样子。
因为聊了许久的话渐渐消弭的念头又浮了上来。
我闭了一会儿眼睛,企图睡觉,但完全没有用,不光没有用,还让我更想要另一个睡觉了。
我这个人一向对自己很宽容。
于是我问石之轩,“你想不想跟我睡觉?”
石之轩侧头看向我,夜色下更显得眸子黑白分明,竟难得带了几分清澈之感。
我们现在已然躺在一张床上准备睡觉,我说的睡觉自然是另一个睡觉。
石之轩笑了,说道:“只要姑娘想。”
他这话说得很没有意思,仍旧是先前的那一套逻辑,我有点不开心。
石之轩的笑没有半分改变。
我半撑着脑袋看他,半晌才说道:“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就当我是个胁迫你的大魔头好了,现在大魔头给你拒绝的机会,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石之轩看着我,似乎也没有犹豫多久,他缓缓地说道:“美人在抱,之轩怎么舍得拒绝?”
我瞪圆了眼睛,认为这话是在讽刺我。
石之轩陡然靠近,温热的唇在我嘴角轻轻碰触了一下,替我捂手的那只手向下,握住了我的手腕,指腹在脉门上摩挲,带起我一阵莫名的颤栗。
脉门大多时候是武者的罩门,但凡稍有经验的习武之人都知道移脉藏拙,自从武功突然大成之后,我自己都没找到自己的罩门,石之轩自然也不是为了拿捏我,但身体本能的反应总是没办法控制的。
石之轩微微地笑道:“这只手骨骼纤细,却是天生的上佳经脉;肌肤平滑,意味着内气运转通畅;肤色如雪,触手微凉,寒暑不变,是因内气修习到极致之后血气内敛,姑娘的身体正值武者的巅峰时期,且完美无缺,任何一个懂得欣赏的男人都会为此着迷。”
我被夸得脸红,几乎想要背过身去逃避石之轩的目光。
石之轩轻轻地又碰了一下我的嘴唇,点到即止,并不放肆,甚至给我一种格外温柔的感觉。
在这样的温柔之下,我渐渐又不害臊了,反倒是被他亲得不上不下,索性放开,在下一次蜻蜓点水的亲吻时按住了他的后脑勺,把吻加深。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张烙饼。
烙饼的油从一开始的微凉渐渐地被火炙烤成滚烫的热油,我起初摊在锅底摊得很是惬意,随后油慢慢加热,渐渐把我烙得一面金黄,熟得冒泡,我忍不住按住了锅铲,但很快又被烙得无力再按,锅铲把我翻了一个面,我老实地等烙。
没想到锅被烧穿了。
我整个烙饼掉进了火里,烧了一天一夜一个半。
一天一夜一个半的意思是从前一天的夜里,到第二天的半夜。
最后大火浇灭,我摊平在床榻上,一根手指也不想动了。
我看向锅铲,锅铲的表情很平静。
我曾听人说过,花间派的武功风流写意,是魔门里最漂亮的武功,每一个花间派传人都是万里挑一的能装,在打不过别人时,被别人打伤时,甚至被别人快要打死的时候,都能保持一副完美的神态。
石之轩当真不愧是有史以来最厉害的花间派传人。
外间一轮雪亮的月。
地上全是水渍。
入夜前本来已经风停雨住了,备水洗浴了,偏偏我脑子一热,觉得浴桶可以盛得下两个人,想要省一桶水。
然后水没省成。
我喘匀了气,身体上并没有太多疲惫,但精神上已经透支,甚至产生了一种格外平静的心态。
我觉得石之轩跟我是反的。
简而言之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石之轩打死也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隔天外面的雪化了,宅院里被清扫得干干净净,连树枝上的雪都被敲打掉,唯有几处极高的屋檐上残存余雪,远远看着也颇有一番意趣。
我收拾了一点行李,还没收拾齐全,阴癸派那边就来人了。
来的是婠婠。
比起祝玉妍,我其实更喜欢婠婠,毕竟祝玉妍虽然比婠婠好看,但她没有婠婠乖巧可爱,何况她们的长相差距只有小拇指大的一点点,我还是宁愿喜欢更可爱一点的。
婠婠一见到我,就笑眼弯弯地向我行礼,叫了我一声圣君。
我不由得轻咳一声,说道:“还不算是,而且这个名号背地里叫还好,当面叫起来实在是有些奇怪。”
婠婠笑道:“哪有奇怪哩,魔门里不知多少人做梦都想别人这么叫他们一声呢。”
我觉得婠婠说话总是特别好听,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
婠婠自然是来请我参加魔门大会的,这也就是走个过场,祝玉妍和其他人商议了一下,决定把魔门大会定在长安城里。
这样就不需要我赶过去了。
我不由得更加高兴了,并且忽然觉得祝玉妍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可爱的,至少很贴心。
婠婠看着我笑,忽然眨了眨那双墨玉似的眸子,语气也低了一些,说道:“虽然知道不当讲,但是,圣君当真决定要和石师成婚么?”
我本来还没决定,但认真想想,觉得和石之轩成婚也没什么坏处,于是点了点头。
婠婠小声地说道:“圣君的本事婠婠知道,但石师是个无心无情的人,即便嘴上说得再好听,也不会将除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放在心上,师父说她当年是飞蛾扑火,火伤飞蛾,无非是因飞蛾心中有念,婠婠只望圣君莫要执念太过,伤心伤情,反伤自身。”
我想了想,说道:“不用担心。”
我不怕石之轩无心无情,也不怕为他伤心伤情,更不会是扑火的飞蛾。
因为我本也是个无心无情的人。
第93章 追到隋末砍邪王(18)
距离原定的婚期还有两个月。
距离魔门大会还有四天。
长安城里变得很热闹, 除阴癸派弟子之外, 还有天莲宗灭情道真传一干人等, 补天阁的动静则要比他们小得多。
我的心态出奇平静。
魔门大会定在长安城西的揽月楼里, 那是长安有名的销金窟,原本是天莲宗的地方,在魔门大会开始前三天就歇业不再待客。
石之轩替我挑了几身新衣。
我无意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那不适合我, 但我也不打算穿和他相似的青衫,索性穿了一身黑。
我出门的时候问石之轩,“你真的不去?”
石之轩眸子微垂, 嘴角带笑,只道:“我不愿见太多人,何况已经有安弟替我表明立场。”
严格来说石之轩身兼两家, 魔门大会他不到场显得不服气似的,但他已经交出花间派和补天阁的印信, 由安隆代为参加, 立场已定,他人到不到并不需要在意。
我也只好点了点头。
我不是一个人去的, 我身边有婠婠。
婠婠今天难得穿了一身上白下紫的衣裙,乌发上簪着金珠,原本她穿素净白衣时就好看得像天上的明月, 这么一打扮就更漂亮了,游魂似的杨虚彦都多看了她一眼。
揽月楼很快就到了。
有楼高七层,其名为揽月, 揽月楼中央原本是表演歌舞的地方,从一楼到七楼直上直下将高台围空一圈,从底下可以看上七层高楼的顶,很是别出心裁。
由于魔门大会的特殊性,通向二楼的道路被封闭,中央高台处摆放座椅,座椅之间的空位很大,刚好可以给有资格入座的人带来的弟子站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