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了解他至亲之人。
江橙颖口中的姚宗,对他来说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陌生。那个被家里人捧在掌心的明珠,竟然能把别人的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
本来以为姚宗只是喜欢小裙子罢了,可她能把服装和妆容的搭配讲得头头是道,能把一条裙子从设计稿到打版到批量生产、从印花到洗涤剪裁打包、从预售到发货的所有流程和注意事项都娓娓道来。
他还当姚宗是个孩子,可眼里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长成独当一面的大人。
“她的奶茶一定要多糖,但是外卖一定要有辣味!我收藏了几家店,不过哥你的手艺完全可以自己做的啊。”
“嗯嗯…嗯……嗯?”
姚乐嘉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就见她的两个孩子一个在坐在病床上滔滔不绝,一个在椅子上一边应声一边打字,场面一度很迷,和她平日多见的这俩人相处完全不一样,就连谈话的内容都让她一时间琢磨不透。
“做饭省钱啊!”姚宗不怀好意地怂恿着,在看到来人时瞬间噤声,“妈……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你爸出差了,你明天又要抽血,我一个人在家睡不着。”姚母转头看向大儿子,“你哥不也没走?聊什么呢那么起劲?我可是很久没见你俩这么亲了!”
“哥他现在……唔!”姚宗憋不住话就要抢答,被吕庄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如果被姚女士知道自己背着老爸在外工作,不出半小时在外出差的吕父就要知道了。
“没,没什么。”他假笑着看着母亲,“我等下就回去了。”
姚母眉头一皱,把他捂在小宗脸上的手拍下来:“少来,我生的孩子心里有事儿我还能不知道?我刚才都听到了,什么做饭什么的,儿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没跟我和你爸说?”
吕庄正低着头抵死不打算承认自己找了临时工作的事,结果听到母亲不着边际的猜测愣了一秒。
倒是小宗激动得跳脚,甚至还帮他辩护:“才没有!我哥他像是能找到女朋友的样子吗?妈你听错了,我让哥在家自己做饭吃,少吃点外卖呢!”
吕庄打量着小宗,隐约觉得这态度有些不正常,但他并没有作声,也没有继续解释。
姚母狐疑地看着俩人,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还是附和着:“小宗说得对,听你爸说你们部门加起班来都靠外卖度日呢!你啊现在就在家好好养着身体,说不定你爸见你白白胖胖的了,下个月就让你回去上班了。”
吕庄冷哼一声:“平时一脸正直的,以权谋私不让儿子上班倒是做得熟练。”
姚母眉头紧皱,不满地看着他:“你爸为了谁?你自己身体吃不消了让别人担心就有理了吗?你这平时坚持健身着呢,就这样还能拼命到昏过去,你是几天没合眼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爸的司机,以前做过一阵代驾,就有同事一晚上累得猝死在方向盘上!你是想自己倒在电脑前,让你爸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开心了吗!”
“妈!”姚宗起身拉住情绪激动的母亲,看了吕庄一眼,“哥他没有这个意思,他就是心里不平说话直了些……你们的关心心切我们怎么可能不理解。”
吕庄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姚乐嘉,抿嘴道:“妈,我错了,我……”
姚母摆了摆手:“行了,把话都留着跟你老爸说,我就不听了。你赶快回家睡觉去吧。”
吕庄垂下眼帘,轻轻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停下,转身看着小宗:“明天早晨我有事,抽血的注意事项你都记得,听妈的话。”
离去的吕庄靠在驾驶位上,迟迟没有发动汽车。他闭上眼睛就想起那天父亲的眼神,心痛中带着不忍。
吕家氛围一向很好,父母和子女的关系融洽和谐,比起亲子更像是朋友,他和父亲之间也并没有特别深的隔阂。
中学他跟父亲提了一嘴可以做做游戏产业,高中的时候L家就成立了。他说毕业后想在其他的公司工作两年,父亲也不过问原因,一口答应,即使对方是竞争公司,他们也从没有就工作上的事情进行过多交流。后来他总结了经验和自己的新想法,解决了末日逐尘的瓶颈,打开了L家尴尬的局面,不懂游戏的父亲一脸赞许地看着他,比一切夸奖和赞美都让他受到鼓舞。
这次的矛盾,说起来也无非是,父亲对他关心则乱,而他对自己的工作关心则乱。父亲强硬的插手让他始终如鲠在喉,却又不知如何排解。
“嘟——嘟——”
身后响起的喇叭声将他从回忆里唤回。避开高峰期和易拥堵路段,路况很好,从医院到家的路途很是平坦,下一个路口就可以回到溪林小区。
吕庄一边亮起左转灯,一边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就在回正方向进入直行车道的那刻,他和斑马线前刚停下的一辆车擦肩而过。
那辆车似乎正是从溪林小区的方向驶来,在车灯的照耀下,驾驶室的人轮廓清晰地映入眼帘。
吕庄心里一惊!他一脚油门踩下去,心里突然控制不住跳动,飞速往小区行驶,刚才瞥见的那车里神情略显阴鸷的人让他提心吊胆。
江橙颖那个名义上的哥哥,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明明早就已经离开的人,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第二十一章 是她先不要我的。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一脚油门踩冲出去几十米,电话提示音就硬生生往吕庄头上破了一盆冷水。
溪林小区的大门横亘在近前,胸腔里那鲜活的器官不住地加速震动,砰砰作响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胸口连了外放音箱似的清晰可闻,握着方向盘的手些许僵硬,渗出的薄汗在掌心静静流淌。
白天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和江橙颖的相处也很微妙。
明明是兄妹,见了面却像陌生人一般;那让人无法喜欢起来的待人处事方式更是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回想起刚才那擦肩而过的阴沉眼神,吕庄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寒颤。这一颤抖,让他迈向工作室的脚步突然变得迟疑起来。他低头看了看通话记录,不知所措地立在了原地。
内心震颤带来的自我审视无异于观察一个陌生人,一个他也不曾了解过的自己——
为什么在看清那个男人的瞬间会陡然生出一种慌乱和担心?为什么想都没想就给她打了电话?
一团理不清的乱麻缠绕在心头,可身体早就不受控制的行动了起来。飞快地变道进了小区,把车停在离工作室还有几栋楼的地方,然后大步向前迈去,
抬眼望去,整栋楼没有一盏灯亮着,月光照向歪脖树,在窗户上留下了可笑又可怖的影子。四下静谧,可直觉却告诉他,她还没有走。
从来只相信数据的吕庄第一次让自己可怜的第六感有了一些存在感,似乎一切他从未经历过也无法明状的情绪,在他走到门前的那一秒,都化作了三个字——江橙颖。
外面的男人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屋内的少女正在一团漆黑中蜷缩在沙发的角落给她最信赖的挚友打着电话。
“哎呦姐妹,你终于闲下来给我打电话了?求求你了,快把你家贵妃娘娘接回去吧……它在我这儿再多待一天,就要占山为王了,请问你到底是怎么把一只猫养成一个高贵土匪的?”陈舒羽不明所以,看到江橙颖的电话就像看到了救星,一上来就率先向橘贵妃的铲屎官告状。
江橙颖难得没有接她的话茬,语气也没有往日和她插科打诨那般热烈,兴趣缺缺地应了两声,就沉默不再讲话。
这可惊到了陈舒羽,上一次江橙颖这样的低气压,还是初中和父亲大吵一架离家出走跑去她家过夜的时候呢。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小心翼翼:“橙子,没事儿吧?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今天见到段子轶了。”江橙颖额头抵在抱枕上,声音闷闷的,“他在网上骗了一个小姑娘谈恋爱,刚好那个姑娘今天约了我拍照……”甚至还借了段子彦的名字。
一听到段子轶的名字,陈舒羽心中就警铃大作,没等江橙颖讲完就匆忙打断她:“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他网恋对象刚好是你的客户?哪有那么多刚刚好的事情?”
江橙颖低笑,陈舒羽火急火燎的声音让她低落的情绪有了些好转:“要不说是姐妹呢,想法都一模一样。那姑娘常在我微博下面互动,自己的主页也是什么都发,还不知道好好打码,随便视奸一下我也会顺藤摸瓜摸到游戏里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