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多的寥寥几句,引得孔鸿志赞叹连连。其实他何尝不是一样,一起留学的朋友,有的干脆留在了国外,有的则去了北京大学教书,还有,比如他,毅然回到了家乡,想为家乡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所以,红县一中才成为了整个市里唯一一所开设英语课的高中。
孔鸿志十分赞赏的点了点头,对李麦多道:“好孩子,好孩子。”
此刻已经没有多说的意义,孔鸿志拍拍麦多的肩膀,已经失去了用语言表达的能力,反反复复的说麦多是个好孩子,然后道:“那行,回去吧,天不早了。”
孔鸿志刚要走,就听见麦多问:“孔老师,是不是孔宇出什么事了?”
孔鸿志知道麦多聪明,就算他不说,她也能猜出来个大概。
孔鸿志就笑一笑,道:“没什么,他的事我来解决。”
李麦多看着孔鸿志走远的身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荷花叫来了她二哥,两人一起把李贵给拉上了拖拉机,拖拉机呼呼呼的往家里开。
李贵已经醉的人事不醒,躺在拖拉机上就一动也不动。
荷花在一旁坐着,拿脚尖轻轻踢了李贵两下,见他一动不动,睡死过去了,就对王月容说:“妈,这李贵倒底是怎么了。”
王月容叹了一口气,看看正在开拖拉机的荷花二哥,对荷花说:“回家再说吧。”
荷花见她婆婆这个样子,也没有再问。
三个人把李贵带回家,扔在床上,荷花二哥就先走了。
荷花坐在一边,打了一盆温水来,把毛巾浸湿了,拧了个半干,给李贵擦擦手和脸。
脱鞋的时候,一脱下来,就是满满的臭气,熏的荷花捏着鼻子皱眉。两只手指捏着鞋子和袜子都给扔了出去,这回来,就看见王月容正给李贵擦脚。
荷花连忙走过去,对王月容道:“妈,还是我来吧。”
王月容摇摇头,“算了,不知道多少年没给李贵擦过脚了,我来吧还是。”
王月容这擦着脚,看着李贵那干裂的脚后跟,眼睛发酸,慢慢道:“这孩子吧,在自己娘眼里永远都是孩子,可,这李贵眨眼的工夫也已经三十四了,不是孩子了啊。”
荷花嗯了一声。
是啊,李贵三十四了,她比李贵还大三岁,已经要四十了。
王月容给李贵擦干净了脚,荷花连忙把毛巾接过来说:“妈,我去倒水。”
“一会儿吧,”王月容对着荷花招招手,“咱娘俩说会儿话。”
荷花见王月容表情严肃,连忙把毛巾放进盆子里,然后坐下了。
“妈,你要说什么?”荷花很少见王月容这个样子,知道她婆婆这次要说的话一定很重要,便坐好了,看着王月容。
王月容坐在床沿上,先是转头看一眼李贵,看着他一身的酒气,睡的安稳了,便说:“花儿啊,这事早就想和你说了,就怕,就怕你多想,所以我一直没说。”
荷花看一眼王月容,道:“妈,我嫁进李家这么多年了,咱们也处了这么多年了,天天在一起,说实话,我虽然没事就往我娘家跑,可那毕竟不是我的家了,我有六个哥哥,说出来是有气势,可也就有了六个嫂嫂。现在时间长了,我连住也不想回去住了,回去了,就想着回来,心里总觉得这才是我家。”
王月容点点头,“好闺女,就是这样。那我就直说吧。”
王月容拿起身边李贵的手,干惯了农活的手指覆上去,对方的手也是粗的,王月容低头看一下李贵的手,又看一眼自己的,就说:“你看,贵儿也不年轻了。”
荷花点点头,没有说话。
“花儿啊,你嫁进来后,虽然咱们也磕磕碰碰的,你和李贵也有时吵闹,但那都是一家人,上下牙还打架呢,别说人了。我呀,现在就靠着你和贵儿了,有些话,我得说。”
“你知道贵儿为啥去学校吗?”王月容突然问。
荷花愣一下,连忙摇头。
“其实吧,早些日子我就发现不对劲了。还记得前些日子,李贵他以前的同学来咱家喝酒吗?”王月容问。
“记得记得。”荷花道,“就是那个老光棍,李贵的同学中数他家穷,结婚最晚。”
“是,就是他。那天他还带了她闺女和儿子来的,是不是,大闺女今年都上小学了。”
荷花当然记得,那人还说他是他们几个玩的好的最后一个结婚的。
“花啊,他是最后一个结婚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如果,如果你们也有孩子,现在最少也应该上学了。你不知道今天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他时是什么感觉,花,我感觉我的心都要被人给撕碎了。”
王月容说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自己哭的不成样子。
这么多年了,关于孩子的话题,一直是一个禁忌,王月容从来没有提过,这次也是实在忍不了了,才和荷花说起来。
荷花呆呆的坐在那里,听王月容说完,也受不住了,眼圈都红了。
孩子。
她何尝不想要个孩子,她连做梦都要想啊,可孩子去哪里要,她和李贵不是没有努力过,也不是没有去检查过,跑了多少医院,医生都说没问题,两个人的身体都健康,可以生孩子的。
可就是没有啊。
荷花呆坐在那里,嘴唇动了动,说:“妈,对不起。”
王月容摇头道:“孩子,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李贵的错,我们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两个人都好好的,可就是没有。”
荷花看一眼李强,缓了好久才说:“妈,我也知道李贵想要孩子,他甚至比我还喜欢孩子,还渴望孩子。妈,我听人说过,有这样的情况,说是两个人去检查都没问题,就是没有孩子。是老天不让有的。这两人离了婚,再组织家庭,立刻就怀上了。”
荷花咬咬牙,心一横道:“妈,要不,我和李贵,就算了吧。”
王月容立刻摇头,对荷花说:“孩子,不是,妈不是这个意思。你和李贵是我们两家大人定的亲,你们从小就一起长大的,长大成了婚,虽有磕绊但妈看的出来,你俩感情好,李贵也是真的喜欢你,这千年才修来的夫妻情分,不能因为孩子的事,就离婚了。”
荷花听见王月容如此说,眼泪也掉了下来,她赶紧抹掉了,道:“妈,那你说怎么办?”
王月容看向荷花,“花,我听说有好多不生孩子的夫妻,抱一个孩子回家,自己的孩子很快就有了。”
荷花一愣,“你是说让我们去要个孩子回来?”
王月容点点头:“是,养一个孩子。能生自己的最好,就是生不了,咱也算有了孩子。花儿,你听妈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那孩子不是你的,只要是你从小就养起来的,慢慢就养出了感情,跟亲生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荷花在一旁看着王月容问:“真的吗?”
“真的。”王月容说,“要不等李贵醒了,你和他商量一下,你们商量好了,如果要领个孩子,那咱们就赶紧在村里寻摸着找。”
荷花脑子里乱乱的,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对着王月容点点头,“行,妈,我明天和李贵好好商量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麦多吃过早饭就去胡同口等着了。
孔宇从家里出来,就看见了麦多。
李麦多朝他使个眼色,两人快速走远了,又慢慢走到了一起。
李麦多故作轻松的看孔宇一眼:“怎么了,今天没黑眼圈,昨天没有熬夜学习?”
孔宇笑了笑,说:“没有。”
李麦多故意问一句:“为什么不学?”
孔宇苦涩的勾勾嘴角,道:“其实我后来想了想,我考不考的,也无所谓。”
孔宇继续说:“在红县当个老师,守着我叔和我姐,也挺好的。”
孔宇看一眼麦多,没有说明他真正放弃高考的原因,怕给麦多压力。
李麦多立刻睁大了眼睛,看向孔宇:“什么?你不考了?”
孔宇点点头,“嗯,不考了。”
“你不是报名了吗?”
“没事,报名也可以不去,缺考就行了。”孔宇道。
“那完了。”李麦多迈着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大声说,“完了完了。”
“怎么了?”孔宇赶紧快走几步,追上李麦多。
“我们厂子啊,一天天的做我的思想工作,还告诉我,考试的时候,可以照常发工资,考不上还能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再回酒厂上班。我就好好考虑一下,这是一件好事啊,也不会丢了工作,还能参加考试。”李麦多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