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金多照例要去上英语课,可还没走到,就看到有同学一路小跑着往班里跑,一边跑一边对人喊:“今天英语课不上了,大家都先别回家,去操场去操场!”
那人喊了一会儿,学校的大喇叭也开始广播了,也是通知全体学生去操场开大会。
老校长一向是个低调的人,就算是新学期开学,也没有过开大会的情况,最后一次开大会,还是在学校正式开设英语课前。此后,再也没有召集过全体师生开会。
李金多只能往操场上走,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金多。”
李金多回头看,是辛向南。
辛向南见李金多一脸的不愉快,就问:“怎么了,耷拉一张脸?”
“今天不上英语课了呗。”李金多说。
辛向南看李金多,跟看神奇动物似的,惊叹道:“你如果表情不这么真诚,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喜欢上英语课!”
李金多哼一声,“我就是喜欢上。”
两人互相怼着对方,便走到了操场。
这次临时通知,也没有老师组织,操场上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只听老校长在台上说:“同学们随便站,不用按班级,随便站。”
下面立刻议论纷纷,也不知道这老校长又有什么要改革。
之前开了一次大会,就开了英语课。
这次又开大会,是要做什么?
那老校长又等了一会儿,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他就从兜里掏出一副老花镜。
老校长带上眼睛,却又拿起身边的一份报纸。
底下的人都惊呆了,都在下面默默议论,这老校长不会是要给大家读报纸吧。
老校长还没开始读,辛向南身边多了一个人,不用看,他也知道是米多,因为刚刚她来的时候,脚步声由远及近,快走到辛向南身边时,辛向南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否则怎么能在这么嘈杂的操场上,可以听得出李米多的脚步声呢。
米多走到辛向南身边,站住了,看向老校长,问一句:“怎么了这是?”
李金多往前探头,绕过辛向南拉了米多一把,说:“到我这边来。”
说完还看了辛向南一眼。
辛向南顺势给李金多一个大白眼。
李金多这是护姐心切,除了他之外,哪个男生谁也不能挨着米多站,辛家向南也不行。
米多给拉了过去,刚站好,就听见老校长开腔了。
老校长少有的面色红润,脸上一副喜色,整个人似乎都处于狂喜中,他身后就是快要下山的夕阳,通红通红的,把天那边都染上了希望的色彩。
老校长先是挥了一下手里的报纸,激动道:“同学们,我今天想给大家读一下报纸。”
老校长说完,下面就开始议论起来。
老校长手一挥,道:“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在想什么报纸这么重要,对,这个真的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老校长越说越激动,往台下看一眼老师们,就见那些老师都在看着他,个个神情激动,尤其是那些年轻的老师,眼角的泪还没有干。
“好吧,我不卖关子了。”老校长道:“我要读的是今天的报纸,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的人民日报,在第一版上刊登了,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的消息。”
老校长话音刚落,李米多立刻愣了一下,她只知道一九七七年恢复了高考,可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通过什么方式传达给全华国人民的。
李金多似乎比其他人更激动,他的声音都在发抖,看着老校长问身边的两个人:“校长说什么?高等学校招生改革?”
“对,确切的说应该是大学招收改革。”辛向南道。
老校长在台上激动的念着这一重大消息,最后着重念到招生对象,和报考条件。老校长怕底下的学生没有听清,又重复念了三遍。
念到第三遍的时候,李金多紧紧握住米多的手,不敢相信道:“这个意思是,我们,我们可以考大学了,对吧?是不是?”
米多点点头:“是!”
“我们真的可以考大学了是不是?”金多又看向辛向南。
辛向南也坚定的点一下头。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去北京读大学,读心理学了?”李金多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是。但不是今年,说要高中应届毕业生,咱们得等明年毕业再考了。”李米多补充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说,我是不是可以去读大学了!”
“是!”
李金多什么也不管了,撒开李米多的手,就往前面挤。
挤到最前面的孔鸿志身后,李金多在后面问:“孔老师,孔老师。”
孔鸿志转头看见是金多,便说:“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李金多立刻问:“孔老师说的你那个在北京教心理学的那个朋友,是在北京哪个学校?”
“北京师范大学。”孔鸿志道。
“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好,谢谢孔老师。”
李金多得到了答案,一溜烟又挤回到辛向南身边。
辛向南看他一眼,问:“你干什么去了?”
李金多嘴巴一直念叨着什么,没有回答。
“嗯?”辛向南看向李金多。
米多在一旁道:“他说北京师范大学。”
辛向南感觉不可思议的看一眼米多,觉得他们或者真的是一对儿龙凤胎也说不定。
孔宇在胡同口已经等了许久了。
已经到了秋天,白天的温差比较大,这到了晚上,穿上一件厚外套,依然觉得凉飕飕的。
李麦多这些天一直在忙,她带着生产组和实验组又在搞什么研究,每天加班加点的干,自己都说自己早就被熏得醉生梦死了一般,整天晕乎乎的。
这些天孔宇只能早上见她一面,两人在胡同口装作每天偶遇一次,说几句话,便匆匆分开。
晚上李麦多加班没有个时间,孔宇上了一天的课也比较累,晚上还要批改作业,所以两人约着晚上不见面,早点休息。可孔宇今天是坐不住了,早早的就在胡同口等着。
濮阳在门口偷偷看了好多回,一会儿往外探一下头,一会儿往外探一下头。
孔卉刷完了锅,看见濮阳一直在看什么,就问:“濮阳,你看什么呢?”
濮阳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朝她妈摇摇头。
孔卉只能无声问一句怎么了。
濮阳把门虚掩上,走到孔卉身边说:“妈,我看我舅舅呢,看他要在胡同口等多久。”
孔卉听了,皱着眉问:“他没陪你姥爷回家?”
“回了。可又出来了。”濮阳说,“就在胡同口站着呢,跟个木头人一样。”
孔卉啐一口:“去,说你舅是木头人,没大没小的。”
濮阳不认输,“妈,我真的没夸张,不信你看看。”
孔卉立刻摆手:“算了,我不看了。”
辫儿胡同最里面那家收拾好后,去年年一过,打春后,孔鸿志和孔宇就搬到了里面去住。每天他俩早晨和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晚上就在孔卉家吃,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晚饭,彼此聊一聊。吃罢饭,孔宇就和孔鸿志回自己家,批批作业什么的,早早就睡了。
这次,孔宇把孔鸿志送回了家,自己又跑出来,在胡同口站着,就被濮阳给发现了。
濮阳好奇的看向孔卉问:“妈,你为什么不看,不想知道什么吗?”
孔卉咧嘴一笑,说:“看起来你是什么都知道啊?”
濮阳得意道:“那当然。”
说完话,濮阳立刻觉得不对,就问:“妈,你是不是也知道?”
孔卉眼睛里立刻闪出一晃狡黠,冲濮阳笑了笑。
她能不知道吗?
自己弟弟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李麦多,孔卉再傻,也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孔宇从来没说过,她就当不知道,等着她弟弟亲口来说。
孔宇在胡同口等了许久,路上都没什么人了,才看见李麦多骑着自行车往家来。
看到孔宇,李麦多立刻捏了刹车,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孔宇看着李麦多那张被风吹的红红的脸问:“冷不冷?”
李麦多实话实说:“一开始冷,骑了这一路子,就不冷了。”
孔宇把手覆在李麦多的手背上,看着那双通红的手道:“你也不戴个手套。”
李麦多无所谓一扬头:“我从不戴那玩意儿,这样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