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喜杰脸一黑,“你说什么?”
徐菱还没说话,那边大门又开了,刘琴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话还没说,就拉起了徐菱:“走,走,你跟着我去,一会儿还得去医院呢,我一个人不行。”
这说着就把徐菱往外拉,徐菱还系着围裙呢,就说:“妈,你等等,我先解了围裙再说。”
“妈,你们去哪儿啊,这饭还没做呢。”关喜杰喊。
刘琴一摆手,“你做,再看着你妹点,我们不回来,你下午也别去上班了。”
还没等关喜杰反驳,刘琴已经拉着徐菱走远了。
两个人一口气走到了供销社,买了两大包红糖,还有鸡蛋,又往医院赶。
金多和米多没事干,都是在医院待着,中午李强做好了饭,两个人放学就会家取,取完拿到医院,和他们小姨和姑姑一起吃,吃完也不回去了,就在医院待着,一会儿直接去上学。
这大中午的吃过饭,病房里的人都睡了,安安静静的,小孩子们也睡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尖叫,惊醒了病房里好多的人,张月萍也抬抬眼,先看一眼双胞胎,见他们没事,就皱着眉问:“这是怎么了,大中午的嚎什么呢。”
李苗看她一眼:“谁知道啊,你睡吧,下午就回家了,回到家就安静了。”
李金多正在和米多坐在床边看着五一和劳动,听到惨叫声,两人都吓的大气也不敢喘,眼睛直直的看着两个小表弟,就怕他们被吵醒了,突然哇哇哭起来。
可还好,两个小人儿睡的挺香的,都没听见。
李金多皱皱眉,十分厌恶的说一句:“这是干什么呢,大中午的。”
“是啊,一般这时候都没人来了。”李米多也说。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
金多立刻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李苗也站了起来,小声道:“乖乖,不会是有人偷孩子吧。”
听到偷孩子,张月萍迷迷糊糊中立刻清醒了,睁开眼就问:“偷孩子?什么偷孩子?”
李苗啧一声,“别提了,我听外面护士说的,说有人不是不会生吗,就到医院来偷。看见这大人孩子都睡熟了,就进来把孩子抱走了。但是一般都是晚上后半夜来偷的多,怎么这大白天的还敢有人来?”
李苗正说着,就看到李金多进来了。
李金多神秘道:“有人把孩子扔厕所了。”
“什么?”
李苗和李米多都诧异的站起来。
张月萍也不困了,用手撑着床坐起来说:“扔孩子?”
“是,扔厕所里了。被人发现了,才叫了起来。好像是刚出生的。”李金多说。
说完他就要再出去看,然后回头看一眼米多,问:“你不去看看?”
李米多的脸都白了,本来她就皮肤白,可这一瞬间,竟成了灰白色。站在那里也站不稳,只是浑身打颤。
李苗离的近,看的也清楚,用手轻推了李米多一下,问:“你怎么了?”
李金多已经走了回来,用手拉住米多的胳膊,“这就吓着了?走,咱俩一起出去看。”
李苗这也想去呢,张月萍见她要走,立刻喊一声:“李苗。”
李苗转头看张月萍。
张月萍有点为难道:“你,你不是说有偷孩子的吗,我这一直犯困,你,你不能出去。”
李苗心想着,你困你的,我还不能出去看看了?正不准备理她,想要走,一回头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五一和劳动。
两个大胖小子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呼呼呼睡的香死了。
李苗这腿就迈不开了,就算外面放烟花,她也不能去了。
得守着这俩小东西啊。
李苗重新坐下,遗憾的看着米多金多的背影道:“回来给我讲讲啊。”
米多被金多拉着,也汇入了人群中。
一开始看热闹的人多,大家都跑出来看了,一个个的踮着脚尖往护士站里看。
可看了一会儿,想着自己屋里还有娃呢,又纷纷折了回去,也没啥好看的了,就是有人生了孩子,又把孩子给扔了。
这人来的快,散的也快,彼此唏嘘着,只是来看个热闹,觉得事情和他们无关,看完了,又纷纷散去,只当是留了一个以后聊天的说辞。
人群散开,这米多和金多才走到了前面。
护士站里,两个值班护士在那里给刚出生的孩子那毛巾擦拭,一个梳着麻花辫的护士就说了:“哎,又一个扔孩子的,这做爹妈的啊,不想要就别生啊。”
旁边那个短头发的护士接道:“这也是一看是个闺女就给扔了,哎。”
那麻花辫护士也跟着叹口气,顺手拿了酒精说:“这身上还有血,脐带也是刚剪的,都没有消毒,哎。”
她快速的给孩子消了毒,就问:“还有大毛巾没有,得给她裹上啊。看这给冻的,都紫了,不知道放地上多久了,就一块布一裹。”
那短头发的护士立刻说:“库房也下班了,上哪弄去。连个医生这一会儿也没有啊。”
两个人说着话,米多和金多一人一边,扒着门口看,谁也没留意她俩,就听见米多突然说:“我去拿。”
米多说完,就跑到了病房,和张月萍说了情况,也没等张月萍同意,就拿了早就一套五一和劳动多余的衣服,还有一个小薄被。
张月萍也点头,“拿吧,怪可怜的,也算是给五一劳动积福了。”
米多拿了小衣服和小薄被子就给送过去,站在门口,对着护士说:“我拿来了。”
那大辫子护士立刻道:“你进来吧,递给我。”
李米多走近了,护士一把拿走了被子,然后自言自语道:“这还是新的呢,你们心眼真好。”
两个护士一直说着感谢的话,然后就给那孩子穿衣服,谁也没留意米多站在她们身边,脚步都挪不开了。
李米多紧紧的盯着那个躺在桌子上的女婴,她被冻得全身都紫了,身上都是擦不干净的血渍,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任凭那两个护士怎么弄,她都没有哭一声。
还有她的那两只小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像是对这个命运发出最沉痛的反抗。
李米多看着这个刚刚出生就被抛弃了的小姑娘,脑子轰的一声,炸了起来。
如果自己生下来就有记忆的话,那么是不是也能记得自己被抛弃的时候?
李米多不知道自己被抛弃时的样子,她只是听院长妈妈说过,她是被扔在保育院门口的,也是刚刚生下来。
李米多没有那种超能力,她不可能记得自己被抛弃时的样子,所以,在她的感情里,从来没有碰触道这个场景,她从来不去想,更不敢想。
可现在,这个场景就发生在自己眼前,米多看着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就像在看她自己,在看上一世,那个被扔在保育院门口的自己。
李米多自来了这七十年代,有了妈妈爸爸,还有了姐姐弟弟,她早就不知道哭是什么感觉,尤其是那种从心底里生出的悲恸,像被人用手从喉咙里塞进去,直接把心从胸腔里拽出来一样的疼,李米多就站在那里,受着自己以为绝对不可能忍受住的疼,就那么看着,直到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见那个孩子。
大辫子护士给新生儿穿好了衣服,又用小被子包好了,这一回头,才发现那个好心眼的姑娘还在。
可是,她自己好像都不知道,自己早就哭的不成样子,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滴,悄无声息。
那护士大惊道:“这孩子,怎么哭成这样了?”
李金多的注意力也完全在那孩子身上,压根没有看到背对着他的米多在哭,听到护士这么说,立刻走上去,拉了一下米多。
这一拉,米多顺着金多的力气被拉的转了一下身,李金多惊呼道:“天哪,你怎么了!”
李米多似乎不知道自己哭了,也不去擦泪,看着那个孩子还躺在桌子上,一张脸慢慢的有了血色,李米多下巴剧烈的抖动着,往前挪了一步又一步,看着孩子说:“我能抱抱她吗?”
短发护士虽然常见这种事,但还是动容了,嗓子也堵着,说:“行,你抱吧。”
李米多颤抖着双手,抱起那个依然闭着眼睛的女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
李米多已经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眼泪掉下去,怕给她弄湿了衣服和被子,立刻别过脸,使劲挤了挤眼睛,任由泪水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