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晨也不在做她的生意,她突发兴趣的练上了字,陶齐凑上前去看,上面写‘生死契阔’,关键是字由笔而出,写字的人却神色茫然恍惚不所知,陶齐将她的笔抢了过来,在后面添上几个字‘与子成说’。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陈书予给他的信,或许上面想写的是这几个字,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但陈书予烧了一封又一封的信最后递到洛晨手上的却成了一封决裂信,我与洛家女儿无任何瓜葛,在此澄清。聪明如洛晨怎会不知晓他的意思,他希望他心上的女孩有一个好的归宿,她的未来可能没有他,但一定不能被他影响。
问世上最为动人,情字最为伤神。
“陶齐,若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会怎么办?”洛晨拽着陶齐的袖子问他,她兜兜转转所求现在变成了心安,一切都如过眼云烟,纵使曾有不在乎人间的凌云傲气,现在也只剩下一日复一日的平稳生活。
“我不会做什么。”陶齐垂下眼眸,他反握住洛晨的手说,“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陶齐温言道,“我会在你前面,我会挡在你的前面去死。”
他这回答可算是把洛晨逗笑了,洛晨眉头一展,似曾相识的感觉窜上心头,陶齐知道他什么都做不到,但他能做到的一件事就是永远都陪在洛晨的身边。时至冬至,金陵下了一场大雪,在半月前边关再度开战,商叩再度前往了边关,洛晨越发觉得自己身体进入了倦怠期,这才出言问这些话,两人携手看完了这一场雪后,第二日,洛晨留了一封信,辞别了金陵,风雪拍着她的脸,她前往了边关,通过一大片荒漠之地就能到西茂。
这具身体的身份并不重要,但柏西的神术却给了洛晨希望,西茂派人递来的信上写着,这句为您准备的身体可否满意?
可否满意?
当你知道你所拥有的一切可能都是别人所预谋的,心里怎么可能平静,那一日洛晨到达边关小镇,刚好撞上敌方来袭,熟悉的血腥味与燃烧着的刺鼻味在她鼻尖蔓延。
“你,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来这里?”迎面走来的将士,半边脸都被糊黑了,另外一张脸脸皮都凹了进去,颧骨突出来,头发披散着,一双眼睛凌厉的像一只恶狼。
“队率,挡不住了。”他旁边都兵喘着粗气道。
“挡不住就给我用火烧,油倒下去,烧一串。”洛晨从这个人的嘴里嗅到了硝烟的味道,毫不留情的冷冽绝情。
这是在战场上肉滚刀过,磨灭了所有人性的家伙,他周身颓气沉沉,没有一丝光亮,这种人只会在战场上麻木的磨掉自己最后一口气,在战场中耗尽他的生命,洛晨想摆脱他,但他的这双手如铁腕一样箍住了洛晨的手腕。
“你跟我来。”
他拉着洛晨往回走,洛晨几乎感觉自己的手臂要被他拉断,他的手如鹰爪扣住了就死死的抓住了,洛晨被他扔在了出城口处,她丝毫不怀疑这人就是个疯子,但还有点良心知道人命宝贵。
“你叫什么?”洛晨忍不住开口问道,西茂还是要去的,只需等着这轮进攻结束,至于眼前这人只需要甩掉就是。
“路在你背后,一直往前跑,过了晚西桥就安全了。”洛晨沉默,她听话的转过身,不想再做过多纠缠,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张口询问道。
“你认识陈书予吗?”
那人听了这话停了前行的脚步,僵直在原地,洛晨听见了他紊乱的呼吸。
“你认识他吗?” “他在营队里的时候…过的开心吗?”l陈书予他的存在对这个躯壳仿佛烙印一般,她无法不去问出口。
“你是谁?” “你有资格问这些吗?”这人听了洛晨的问话,刚才冷冰冰的语气一改,越发变得激动了起来,他猛然转过身来,扑倒洛晨面前来,他现在的眼神已经不是一条孤狼,而是一头被逼到绝境在做最后一搏的狮子。
“我问你,你是谁?”黑色的瞳孔里印着血色的通红,洛晨退后一步,她的手微颤,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剑刚才那么一刹那,她险些拔剑出鞘。
“我是他朋友。”她只是陈书予的朋友,如果仔细算来,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洛晨只在陈书予的梦境里见过他。
“朋友。”那人轻声的嘀咕了一声,刹那间周身骇然气势收了一干二净。
“他已经死了。”他指的是陈书予。
“我知道…我想知道他之前…怎么样…”洛晨从这人的冰冷外壳下嗅到了一股令人如坠冰窖的绝望悲伤,仿佛孤狼失去了圆月,他再也没了快乐。
那人没有用言语回答,他一剑就已经捅了过来洛晨搭在剑鞘上的手往上一滑,银线弧段划出,击开了他的剑,但他这一剑力道之大,震的洛晨虎口发麻。
“我问你,那个叫洛晨的姑娘怎么样了。”他没有继续攻击的意思,回答的有些答非所问,立在原地正视着洛晨的眼睛,洛晨别过脸去,不去看他,她受不住这么浓烈的悲伤,悲伤的好像要将人吞噬。
“她死了,她一年前已经去世了。”洛晨好像不说不快似的,继续添上了一句。
“她和陈书予差不多时间死的。”
“哦,那就好。”这人听完从雪地里捡起自己的剑,又不理洛晨了,他朝战场那边走去。
“我叫展一笑,我也是陈书予的朋友。”他轻飘飘的说,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想的了,他就是胖子,一年前西茂与大夏休和,他选择留在了军队里,这里有他的一切,放不下心的无非是他的队率心里的那个姑娘,得知她死了,胖子想,真好啊,队率不会孤单了。
一年前,他没能救回陈书予;一年后,他还在战场上做着自我惩罚。
自欺欺人也好,愚蠢至极也罢,等他找到那个一年前潜入队营里杀害了陈书予的西茂间谍,一切都会在这战局里结束。
陈书予过的好吗?那是他胖子的故事,和别人无关,“跑吧,跑吧。”胖子轻声的哼唱了起来,他知道他背后的女人就是洛晨,是陈书予所爱的人,但是他又选择了相信了洛晨死了这种话,他听见那个姑娘在背后道。
“坚持下去,这场战争就快结束了,到时候就能回家了。”
回家?
展一笑嘴唇碰了几下没发出音来,他抬起头来一年来没怎么变过表情的脸微抖,掉下几颗泪来。
第85章 天意
洛晨不会知道胖子的故事,就想展一笑想的那样,胖子的故事里只有他在,别人不会得知。
一个奇怪又可怜的人。
洛晨想,年年被战争逼疯的人太多了,他们大多和战争所系在了一起,再也逃不开了。
但所幸的是,他应当是陈书予真正的朋友,在这地方只有身边有真的朋友,那么他一定不会孤独。
洛晨绕过守兵在混乱中出城而去,满天飞矢在她头顶飞过,一匹赤红战马跃进了洛晨视线中。
“吁。”那马嘶鸣两声,蹄子蹬地两下,马上之人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利刃,又艰难的驭马穿梭在交战中,那副狼狈样不是别人,正是陶齐,眼看陶齐支持不住,洛晨轻跳过去,以剑作劈,干掉了眼前的敌人。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洛晨站在陶齐面前时,陶齐还没反应过来。
“上来。”陶齐二话不说就朝洛晨伸出手,洛晨握住陶齐的手翻身上马。
“去哪儿?”陶齐不问洛晨离家原因,他干脆的问洛晨去哪儿。
“去敌营。”
“好,抱住我。”洛晨依言抱住陶齐的腰,陶齐惯性的身体一僵,但他反而握紧了缰绳,朝着敌方阵营驰去,洛晨在一手环着陶齐的腰,另一手为他干掉沿途阻拦他们的敌人。
上了战场,就要死在战场的觉悟,洛晨下手绝不手软。她一路杀去,杀的满身血气,没人敢靠近。
“到了。”洛晨翻身下马,陶齐坐在马头上注视着洛晨,“我不会陪你进去了,但是我想要你答应我,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对吗?”陶齐一路追来就是为了得洛晨这样一个许诺,“我会呆在这边关,你随时回来,我都在。”这无边沙漠他将会每天眺望,这是陶齐对洛晨的承诺。
“好。”凛冽的风吹起了洛晨的头发,陶齐的眼圈再一次红了,但这一次他死死的抿着嘴,未发一言,握着缰绳马往后退了两步,冲上来的敌人想要砍向陶齐,刚走到洛晨面前,就被洛晨一刀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