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画师(13)

作者:萧兰错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何时矫情?

装纯洁?

孙七子见她气红了眼,忙将她拉回怀内,轻声交待:“小枝姐姐,抱住我,别作声。”她的语调生硬,显严肃,申小枝感到她语调中的紧张,不禁地听话地点头。

孙七子一脸情深地看着她,亲昵地以指腹轻轻划过她的下巴。不顾那几名大汉不满地叫嚣,她顺势将她的脸按入肩膀,再大吼一声:“我的女人,谁也不能沾。”

此话一出,不远处的树上有人应声跌落地,那人狼狈地爬起,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夜风太狂,稍停的烟火又在空中继续炸开,那一头双方剑拔弩张,无人察觉他的存在。

申小枝虽早知孙七子早年习武,却不知道孙七子是如何出手。

她被纳入她怀内,脸埋入她的肩。不论外间的寒风,还是刀光,一切皆她无关。她像停靠在海湾的船只,无惧风雨。

她随着她舞动……在烟火灿烂的夜空中两人翩翩起舞,像两只蝴蝶在月下追逐灿烂的烟火,不离不弃。

申小枝抱住孙七子的腰,将自己身躯和生命都交给她。

烟火大会结束。

夜,又再度陷入黑暗。

人们尽兴而归,早已歇下。

空荡荡的街道无人行走,只有寒风呼啸,吹着招牌“吱呀”作响。

突然,有一名高壮的黑影闪进一间商铺内——

微弱的烛火照不亮一室,隐隐可见有一名男子靠在窗边,手掩着酒杯,一见来人,便不悦地问:“怎这么久?”

那人扑通地一声,跪下。“报主子,事情失败。”

窗边的男子轻合眼眸,仿佛极力忍着满腔怒火,他一挥手,将酒杯掷到那人面前,斥道:“申画师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们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养你们又有何用啊!”

一地碎片,那人不敢乱动,只老实地回道:“当时申画师身边有一名武功高手,我们几人不敌,又怕漏露身份,只好先退下。”

武功高手?!

“一名年轻的小子,应该是申画师的情人。武功高强,怕是我们的人全部出动,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男子听闻,以指抚过唇,喃喃地笑道:“哎啦,这就有趣了。我还当申画师是不懂风情的老古究。这下就好玩了!”

同样的深夜,同样的狂风。

城南孙府,账房内,仍亮着几点灯火。

孙四端坐在案旁,案上堆满了雪花花的银锭,本是阴冷深夜,也被雪白的银两灿亮了几分。

忽地,窗棂叩向了四下,随即有人出声道:“四爷!”

孙四放下一锭银子,宽声道:“进来。”

那人应了声,便推门入内。

一室的银锭,他早已见怪不怪。

孙四就是钱多嘛!

被人打断数银两的乐子,他最好有要紧的事情,要不然扣他工钱。孙见跟在孙四身边多年,又怎会不晓得他的心思。

一入门,他率先报告:“是关于七姑娘的……”

烛火明灭不定,而孙四眉头拧成一团,他不敢置信地重复喃道:“七娃当真……当真这么说,我的女人,谁也不能沾?!”

孙见重重地点头,他也被吓得跌落在地,差点摔断腿了。

七公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一夜,孙四双手环胸,没有数银两,而是对着烛光不言不语。

第十一章

赤狗,熛怒之神,位南方,司夏。遇之则不吉,因此赤狗日,易生口角,不宜外出,应烧松柏和门笺,闭门谢客,修养生息。

赤狗日清晨,日轮初升,沿街的白雪渐薄,百姓尚在被窝,酒客刚归。

孙七子策马而过,直奔河东竹林。

莫说是赤口日,便是七月十五,她也不怕。

申画师授课的日子定在赤狗日。她说:这日,我有空,你有闲,正好。

别人拜师,是为了学艺。

她拜师,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申小枝的画室位于大椒小舍的左边,与竹林相依。竹影如画,时刻不同,风吹竹叶如奏乐,绕梁余韵。

申画师嗜竹如命,曾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她的作品除了山水之像,最多便是翠竹。

画室很大,正中摆下一张紫檀大画桌,长两仞,宽半仞,桌面摆着纸笔墨砚,以及杂乱的画稿,两旁是又宽又大的纸窗,窗下是竹制的长几,几上摆满是瓶瓶瓶罐罐,其余几乎空无一物。

孙七子站在半开的窗前,任寒风吹走她快要满溢的紧张。

门,自外而开。

有人推门入内。

那人见她背影笔直,僵如门外的青竹,不禁笑道:“哎哟,我的徒儿在哪儿呀?不会是等太久,变成一根竹子了呀!”

孙七子一早登门,申画师尚未起,只有阿秀在厅中独个玩耍,檀香替两人准备了早饭,才叩响了申画师的房门。

和阿秀用过早饭后,申画师仍未起,檀香便着她前来画室等候。这一等,便是两柱香,她却浑然不觉。

又甜又软的嗓音非申画师莫属。

孙七子猛地回首,露出她一贯温煦笑脸,柔声回道:“小枝姐姐,你的徒儿在这。”

称呼仍旧不当,但申小枝却不在意,已然习惯。

“等久了吧?!”她脸不红气不喘地问。

若是可以,她只想躺在床上睡到日落西山。她为何要将课程订在今日清早?!她刚刚曾质问檀香。

檀香淡然地应了句:姑娘,无求死则无死矣!

孙七子摇首说应该的。

申小枝搁下手中的布袋,见徒儿拘谨地站在窗边,她招手道:“快过来!坐下。”时辰已晚,授课尚未开始。

“是。”

孙七子缓步靠近。

申画师一把将她推坐在唯一的椅上,又言:“拜师日,我送你的笔砚带来了么?”

孙七子忙从怀内拿出一只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申小枝大手一挥,挑出一枝大号的毛笔抓在手中,正式开始授课。“今日先学习握笔。先来看看我手的动作。”

窗外,竹声如乐。

窗内,人影交缠。

…………

她眉头一皱,叫道:“不。不是这样……小七,你的手太僵硬了!这是笔,不是剑,不用使蛮劲。像对待花儿般抚摸,轻一点,再轻一点……”

只要一靠近,铃铃香的香味越来越浓。这股香气像是迷烟般纠缠着她不放,让她精神散乱。

又听到申画师在耳边呵气如兰,吐字殷殷,教她浮想翩翩。

执笔的手哪能听自己使唤,连她的心现下都乱成一团毛绒线……

猛地,一只软绵的小手握住了她略显粗大的手背,雪白与暖艳的色调重叠,却又界限分明。

申小枝握住她的手,从后环住她的肩膀。

孙七子心口一颤,几乎握不住笔。

这……幸福来得太凶猛!

她的心脏快炸裂了。

申小枝很专注,小手带着大手,调整姿势,继续授课:“小七,你要记住,笔是画师的剑,要用软劲。”

“嗯!”

孙七子听到自己如蚊蝇般的声线应道。她大气不敢喘,却感到自己已经在喘气,热汗微冒。

阿弥陀佛!

别让小枝姐姐发现!!

申画师爱梳着松散的流云髻,她俯身之势令几缕乌丝滑落,正落在孙七子的脖子及脸颊之上。

乌丝又黑又滑,搔着她脆弱且绷紧的神经。

痒痒的,像是抛到九霄云外,脚不着地,又像是被顺毛的猫儿,却不能发出舒服的叫声。

痛,并快乐着。

不一会后,有人在门外将她直直摔落在地。

叩叩!

檀香来到门外,先叩响了门,不等申画师应声,她便推门而入。过于清冷的脸容,隐现一丝不悦。

赤狗日,不宜出门访客,看来时人都不爱看通胜,她却想歇一日。

她径直报告:“姑娘,冼家公子来访。”

申小枝一住,松开手,直起身子,反问:“冼家公子?”随即又反应过来:啊!是他。不会是来逼婚的吧?!

她的眉眼纠成一团,又问:“你没有告诉洗公子,我在授课吗?”

檀香答:“说了。但冼公子说今日一定要见姑娘一面。”只差没说:见不了人,就赖死不走。

申小枝一听,动了动嘴唇,与檀香说:“好吧,我去一趟。”。

檀香满意地点头,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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