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终南摇摇头:“就是些家眷仆役,就算是有旁人我自然也不能认得……不过,不过府内好像在奏乐。”
“奏乐有甚么好奇怪,哪家哪户开席不奏乐?”
“确实,我也发觉当时的不对,有些过于特殊了。”屈夜梁插进话来,“失子回归应该是大喜之事,但那日府中似乎乐只有琴声,还是听不真切那种。”
“古琴。”李韫奕补充道。
那二字一出,晓舟珩神经忽而一绷,蓦地想起数月前自己在酒楼遭遇刺杀,被屈夜梁与皇甫褚所救一事,问及后者常用之琴何在,那人言语中有所遮掩,那日,不就是杨府灭门的第二日么?再联系今日之事,让晓舟珩不由心头更酸,身边之人怎一个个皆是如此不堪面目:“那名演奏古琴之人,会是……皇甫褚么……”
其实,答案本就昭然若揭,不肖他细想。
“绝艳先生是指乱纤尽垩皇甫褚?”李韫奕一偏头,暗自思忖片刻,“那日琴声确实有十二分相像,但只听远远听得琴音入耳,并未见到人面,我也不敢妄下定论。况且时日已长,记忆多少有些偏差。”
“他所弹之曲一向不落窠臼,自成风气,若是相像,那便是他无疑。”晓舟珩低叹一声,只觉心头如负巨峦,言语之间就要将自己压倒,“先不提皇甫褚自创琅鸣绝学可致人于死地,更为重要一点,他乃钟不归手下的公笔吏,应该是依照钟不归的旨意来杀杨埭山的罢。”
就在众人惊叹中,晓舟珩简短地将皇甫褚一事告知了众人,顺势提及琅鸣指法可让人七窍破裂而亡。
沈骞翮双目下移至纸张底页,一揉眼皮,继续凑着纸细认,“七窍俱毁,不明”那一行让他眉头不由锁得更紧。
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但我有一点不明,虎啸亦是钟不归手下之人,他有甚么必要需派两名杀手潜入杨府?”李终南突然发声,面色严肃至极,“难不成钟不归的人就是奔着灭门来的?”
“不尽然……也可能虎啸与我说的是真的。”李韫奕往沈骞翮那处瞟了瞟,用分外不确定的语气道,“他可能真的只是去谈事……并未想犯下杀业……至于他被杀一事……唉……”
“绝无可能,绝无可能,世上怎会有这等巧合之事?”见有起他想,沈骞翮连忙打断,手都快摇断了,“杀手怎会与目标之人谈条件?笑煞我也,若这等事传了出去,莫不成了天下奇闻!”
无人觉得这等事情好笑,也无人去接他的话茬,不是不愿,而是他们似乎在考虑另一个困扰甚久的问题——
“除过这两处以外,可还有甚么莫名的伤?”
公良昃道:“公门中人所配之刀的刀痕出现在了杨埭山身上。”
公门中人?莫不是禹泊成?可是他说他不曾进到杨府当中?这其中可是有甚么误会?还是说禹泊成在扯谎?晓舟珩理不清了,他脑中一片乱麻,也不知是这世事险恶,还是他辨不清人心。
无可奈何之下,晓舟珩只好又把禹泊成告诉他的那些事一字不差地又复述一遍。待言罢,他已是口干舌燥,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李终南反手将他拉至自己身前,为了扶了扶后背,温声道:“原来今晨你经历了这样两遭,让我好生心疼。”
“嗳。”晓舟珩盯着李终南布满血丝的那双眸子,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这没甚么,我更心疼你些。”
“是么?那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就相互心疼罢。”李终南笑笑,拍了怕右腿腿面,示意晓舟珩坐上来。虽有数人在场,晓舟珩早已将仪范伦理抛掷脑后,也没有丝毫犹豫,就坐了上去。
“也不能排除禹捕头所言为假,说不定是王散与其同伙故意引禹捕头去往杨府附近,就是为了栽赃于他。”李韫奕扭头问向屈夜梁,“你可曾听过王散之名?”
“不曾,应该不是甚么大人物,或是隐名埋姓也说不定。”
听了几人的一番话,沈骞翮也自觉有礼,再扫纸上字句,除过毒以及方才提及的那几人所用武器之外,似没甚么怪异之处。也许那晚碰巧就是各方势力混往一处,一番争斗后……等等!有甚么不对!
为甚么自己差点就忘记了那人!
“等等!”沈骞翮突然高声惊呼道,“你们都不曾见过楼北吟么?”
“还有杨诘。”李终南搂着晓舟珩,淡淡看着面前情绪高亢之人,“沈大人应该问他们二人是怎么一回事。”
“是了,楼北吟为何会无故罢官死在杨府?”
“那个杨诘又要做甚么?”
关于这两人身上的疑惑,似乎还是没能有个答案。
当李韫奕听闻那二人名字之后,发狠似的一锤桌案,笔架上的毛笔都震落了几根,是了那人私自带着李著月出府,虽派人去查,但至今依旧不见二人踪影。现在自家十六妹是生是死都无从知晓,李韫奕自然是恨极了那人。
方燃起的火苗,似乎在提及楼北吟与杨诘的名后再次被扑了灭。也不知是应景还是怎的,窗外骤起大风似钢鞭般抽打着窗格门扉,李韫奕掉眼过去,这才发觉窗外早已是暗了。于是他干咳一声,冲着众人道:“这时辰已是晚了,若诸位不嫌,不如就在此处用晚膳罢,休整片刻,养养心神再去镇江也不迟。”
还不待几人接话,沈骞翮眉心深锁,拒绝得义正严辞:“耽误不得,耽误不得,一刻内……”哪知话说一半,肚中就响了好大一声。
沈骞翮咳了两声,硬是忍住喉咙中的燎烧之感:“一刻内必……”当然,肚子颇为配合的又叫了两声。李韫奕强忍着笑冲屈夜梁一使眼色,他应声后径直绕开强装镇定的沈骞翮,出了书房。
“一刻内必……”可能沈大人的这句话是说不完了,毕竟肚中的声音已是要盖过了沈大人原本之声。
真是好生……丢人显眼。
李韫奕顺势起身,将袖边捋了一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了,移步正厅罢。”言罢便也出了门。
公良昃见沈骞翮如此,只觉他可爱万分,也不给他惭愧的时间,憋着笑拖着他也是往正厅去了,边走边道:“公良府可是能与这李府比得,若是日后只有你我两人同住,今日在李府就屈坐一坐何妨……”
“走罢终南,你也是饿了罢。”晓舟珩从李终南腿上起身,这厢也要拉着他移步他处。
李终南笑着点头,顺手将椅子边的药箱重新跨上:“是有些饿了,恕汀先去罢,我回房先将药箱放了,再把寻梅剑取来。”
“我还是等等你罢。”
“去罢,很快便回。”李终南嘴边笑意不减,即便是哑着嗓子,音色还如箫声笛韵一般,轻重得宜,好生悦耳,“恕汀在担心甚么啊,我又不会借此逃了。”
“我可不曾说过你要逃。”晓舟珩也笑了,佯装转身迈步,“那我真不等你了。”
“你忘了一件事。”李终南一把将晓舟珩拉过,将他圈入自己怀中,二人鼻尖相抵,口唇相接,舐掠摩挲,教晓舟珩不由要融化在李终南的动情且致命的长吻当中。
虽然他在李终南这处,早已成了只容他一人的汪洋洪荒。
有那么一瞬,晓舟珩自觉他重入山人境界,但见高鸟停飞,潜鱼起舞,他一介俗人停留原地魄散九宵,沉入梦中,不愿醒来。
他们之间交换的,是李终南的眷恋,惊惶,决绝,委屈,不寐,是他过去与将来的种种。
晓舟珩食到了天届饕餮,他品到了这天上 天下最热诚的李终南。
然后,他听到他的命定之人在他耳畔轻声低语——恕汀,多谢你了。
谢甚么,我要谢你才是啊终南。
第100章 现代番外之泽沈篇1。
我们的沈主任最近有很多烦心事,除过一把年纪被自家亲爸亲妈七大姑八大姨逼婚之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垃圾事扑面而来,一时间让平日里悠闲惯了的沈千和有些接受不能。但如果硬要挑最让沈千和无可奈何的事情,那当之无愧的,就是被自己学校的学生缠上了。
其实他好早就不教书了,早早入了行政圈,也不常在学生面前出现,甚至学校开大会都轮不到他说上两句。毕竟每次顾秦顾院长一说完什么“四个绿节约能源计划”后,也该散会了。
再说了,沈千和自觉他将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开,玩儿的时候就很是放纵,但是在工作上,自然是严肃中总带着那么一点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