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n捂着左耳,缓了缓,继续说:“客户助理不理解,于是问我难道356A有什么缺点让人无法忍受吗?我只能告诉她,我不买是因为我钱不够,这是我的缺点,不是它的。”
赤井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我第二次去就买下它了啊。”Gin幼稚的辩解道。
然后他声音微弱下去:“我睁不开眼……”
“别睡!”赤井着急但还是压制住声调,他能猜出那只耳机的恶劣之处。
不出意料的,尖刻的噪音瞬间击碎了Gin仅存的理智。但他咬破嘴唇没出声,拳头狠狠砸向了地面。
赤井抬手摸着门,隔着门就是Gin的身体,脆弱不堪的躯体。他细细摸索着,企图透过这扇门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
“Gin,听我说。”赤井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我把额头贴在门上了。”把额头靠着门有点傻气,赤井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Gin一点点把那噪音剥离,让赤井的声音占据所有的感官。他侧过身子,通过声音大致判断了一下,便也把额头贴上差不多的位置。“好吧。”他哑着嗓子道。
赤井微笑着,他用手指描摹着轮廓,他看不见门内之人的样子,却全然想象到了两个人的额头隔着一扇可恶的门却如同紧密的毫无间隙的相贴着,他几乎感受到了相互缠绕的气息和密密麻麻的情意。
他们之间充斥着愧疚,憎恨,却如此用力的无解的爱着彼此。
为什么是你?
因为重要的是,我遇见了你。
朱蒂飞快把密码发过去。不多时,又收到了赤井传过来的感应耳机扫描,附加一句“摧毁它”。
“能走吗?”赤井扶起Gin,问道。
Gin的手搭在赤井秀一的胳膊上,他这才感觉到尖锐又黑暗的疼痛,来自指甲、手腕、手背、全身。而在此之前,他都以为那不值一提。“能。”他拼命自己站起来。
赤井把Gin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迅速从另一个暗门离开,那通常是阿诺进入的通道,可以直接离开监狱。
二人终于来到了外面的世界,迎接他们的是冬日的暴雨。赤井利索的把大衣脱下来罩在Gin身上,然后看到手机闪了一下,那是朱蒂再次成功破解的讯号。于是他立刻摘掉Gin左耳的耳机,扔到地上踩个粉碎。
卡迈尔的声音插进来:“阿诺带人回去了!监狱里面也有他们的人,他们发现了!”
Gin只觉得雨水几乎要让他窒息,他捂着嘴咳嗽,还是听到了通讯器的声音。
朱蒂也急切的说:“秀一!他们发现你们了!”言下之意就是两个人无法脱离,除非有一个人留下拖住那群人。
Gin呼吸不上来,他猛得一把推开赤井秀一。
赤井踉跄着退后几步,冲通讯器大喊:“这个也在计划中,还有詹姆斯!”时至今日,他将永远不会再背过身去,为了Gin。
他跑过去,强硬的拉过Gin,雨水灌进他的口腔,隐约模糊间他能看到逐渐放大的警车和人影。
赤井硬是带着Gin跑到了大道,那是计划中该分离的地方。“顺着这个路一直跑,朱蒂在等你。”他暖绿色的眼眸极亮。
Gin清醒的愤怒道:“你要干什么!你……”然后他被一把抱住。
赤井秀一冲他吼道:“Gin!有没有哪怕一秒钟……”他的声音冲破寒风和大雨砸进Gin的耳朵里,“有没有哪怕一秒钟你有为自己活过!”
这话如闪电般划破夜空。
“别让自己后悔!”赤井边说边退后,慢慢缩短与追上来的FBI的距离,然后他露出一个笑容。他真的再没背过身,直到Gin消失在他的视野。
FBI凌乱的脚步更近了,赤井却更加安心。
他想起自己拥抱了宫野明美的墓碑,那冰凉像一把冰锥直插心脏。
最先冲上来的FBI掏出了手铐。而赤井甚至放弃了本能的反抗,他乖乖跪在地上,双手被拷在身后。
“我是你接近卧底任务目标的牺牲品吗?大君。”明美问他。
你不是,是我没保护好你。
接二连三的FBI也跑过来,他们推搡着赤井,按住他,大声吆喝着什么。
但我没办法。
他的后脑勺也被按住,直到侧脸被迫磕上了满是雨水的坚硬冰冷的地面。
我爱他。
Gin再醒过来的时候额头正贴着车窗,暴雨噼里啪啦击打着玻璃车窗。药效好像重新起了作用,他又坠入黑暗不见底的剧痛中,他身上还盖着赤井秀一的大衣,连动一动嘴唇都十分吃力。但他还是吊着一口气,竭力抬手打开了车门,一个跟头翻下了车。
朱蒂猛得踩住刹车,立刻跳下去,也不顾这瓢泼大雨,就去拽摔在地上的Gin。她喊着:“秀一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们还有詹姆斯,詹姆斯长官的人马上就会到,你跟我走!不要回去!”她喊着喊着,自己也跪在了地上。
Gin不知道为什么这条空荡荡的街道如此逼仄,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暴雨天气却像天塌地陷。他还记得赤井秀一边笑边后退的样子,他听见赤井秀一让他不要做会后悔的事情。
朱蒂在这大雨的哗啦声中,听到——
“我后悔了……”
TBC
第七章
人类能感受到痛苦,痛苦永不会离弃,生生世世,世世代代。
痛苦让你成为人类。
“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梦里。”
“说对了。”
然后他被轻轻一推,后仰着掉进了水里,激起了微弱的水花,那水深不见底,是冰凉的。他喜欢冰凉这个词,看起来就挺舒服的。
他深深吸一口气——可是没有空气。只有水温柔的侵占了他身体的每一颗细胞,每一根血管,每一处情感。
不断下沉的人的尖叫只是气泡,不到水面就会破碎。但一切都寂静无声,甚至下沉的人自己也不知道在尖叫,他只是看到破碎的气泡。
他想起那夜的雨。连绵的雨,洗刷一切的雨,窒息的雨,电闪雷鸣的雨。
他想得更遥远些。暴雨里赤井秀一扯下自己的外套;天台上狙击镜里互相清晰的镜像,子弹顺着面颊擦过来;Sherry暴怒着摔在他脚边的啤酒瓶和飞溅的玻璃碎片,通红一双眼;宫野明美在一声枪响后愕然倒下;他再一次给保时捷做日常的保养;Vermouth递给他一把伯莱塔,“它能保护你”,于是他睡觉时也塞在枕头下面;他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Rum漠然道,别想着能洗干净;他被带走,身后的孤儿院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以及根本不存在他记忆中的,他是如何进的孤儿院,他是如何诞生于这个世界。
那些还未开始却必将到来的苦痛。
我后悔了。
他握紧拳头,气泡从嘴里汩汩涌出,他猛得睁开眼。
Gin睁开眼,天还没有完全亮,冬天的太阳总会晚些升起。但钟表指针预示着朱蒂快到了。
这是一个安全屋,朱蒂在雨夜中把他带过来。然后他们要做一些工作,关于赤井秀一和詹姆斯之前计划好的需要的法律证据,他们要整理成册,让其更有说服力。
他们已经合作共事了两天,资料已经整理的差不多,甚至是进展成功。
多新鲜的工作搭档啊。
Gin翻身下床,他走进卫生间,接起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
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
“这是一个安全屋,东西还挺全的……”湿淋淋的朱蒂把同样湿淋淋的Gin带进门,她顶着Gin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道,“是我和秀一的安全屋,曾经是……很久以前是。”她反复修正自己的话。
“Gin,我们要做一些事情,很紧迫。”
共事两天后,朱蒂终于勉强习惯同这个金发男人相处,他几乎什么都懂,善于举一反三,聪明到让人惊叹,寡言少语但并不是社交障碍,是个理想的工作伙伴。
Gin从卫生间走出来,面上还带着湿润的雾气。
“我带了热咖啡。”朱蒂一手拿着自己的大衣,一手提着两杯咖啡,语气中还带着屋外未散去的冰凉。
Gin挑眉,走过去接过她的大衣,挂在了衣架上。
赤井秀一在这个小别墅待了两天两夜。
在这之前,阿诺愤怒着要求逮捕他。赤井坐在自己的办公椅里,摘下已经让他觉得不太舒服的针织帽,抬手将滴水的头发从额头粗鲁的向后顺了几下。
冲突在一个小小的办公室爆发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