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觉得这人生气了呢?
章远抱着托盘看了一眼桌上没碰一下的酒杯,莫名其妙地翘了下唇,奇奇怪怪的。
他耸了耸肩,将那杯酒收了回去。
47.
但是,不仅那个男人奇奇怪怪的,章远觉得,周围的人也有些奇怪。
那个英俊的男人自从第一次出现在酒吧,基本每天都会来坐一会,或早或晚,总是会来,然后守着角落的位置一个人喝闷酒。
当然,奇怪的也不是他始终独行。
而是……
“章子,你看那个人,”Owen偷偷用手指了一下那个男人的方向,“帅吧?”
“嗯。”章远头都没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啧,你倒是看一眼啊……”
章远闻言飞快的回了下头,又转了回来,敷衍地说:“看了,Owen哥,你快点。”
Owen有些不满章远的敷衍,但还是老老实实快速把调好的酒倒出来,将酒杯放在章远的托盘上。
章远觉得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就是全酒吧的人一起合起来耍他。
那个男人出现了一周,几乎每一天,Owen都要跟他说相同的话,仿佛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似的。
不止他,章远特别拖着别人作证,却发现,从来没人在前一天见过那个男人。
太奇怪了,明明不可能忘记。
那样的长相和气质,分明让人过目不忘,怎么一到了第二天,就集体失忆了呢?
除了自己。
像是时间停止了一样,只有自己的在前进。
这种感觉太古怪了,让他觉得十分地在意,他忍不住分出更多的精力去在意那个男人,忍不住盯着他瞧,试图从他身上发现缘由。
他们会对视。
望着他的那双眼睛大而幽深,双眼皮精致,眼角很阔,含着情似的,盯得久了,有一种被他爱着的错觉。
每到这时,章远再慌慌张张地移开眼睛。
后来,章远习惯性地在他来得时候主动上去帮他点单,渐渐地也称得上是自己熟悉的客人,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话,“你好”“谢谢”“再见”。
还有一次,路过他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旁人没站稳,被那人轻轻扶住后腰,带着磁性的声音落入耳朵里。
他说:“当心。”
章远忙不迭的跳开,幸好在暧昧的酒吧灯光里,红着脸别人也看不见。
Owen说什么来着?
成熟男人的魅力……章远搓了搓脸颊,这大概就是吧。
章远还发现,除了自己,那人不会和别人说话。
因为除了自己,每个人,每一天,都是第一次见他。
搭讪的人依旧很多,抱着暧昧的心思送酒的几乎每天都有,章远也见过同一个人连续两天用同样的方式对他搭讪,不过那人面不改色,应对自如,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章远忍不住想,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不对劲吗?
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产生了什么妄想症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对他提出了要求,请他帮忙在别的客人要赠酒的时候替他婉拒。
章远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原来这不是妄想。
这人的确,每天每天都来啊。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似乎就是这样,只要遇见了一次,留意起来,重叠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不止在酒吧里,在外面的地方章远也时不时地遇上那个男人。
骑着自行车路过公园的时候,会看到他坐在长椅上抽烟,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满目的绿意。
有时候刚下班,半夜从酒吧后门出来,推着车到第五大街,正看到他把一根烟摁灭,双手插在口袋里,朝马路另一边走去。
大多时候,他要是看到了自己,会轻轻笑一下。
章远不知道回什么表情,只能促狭地收回眼睛,快速的路过。
章远觉得,自己稍微有点在意。
但是到底在意什么,他又搞不清楚。
48.
今天天气很好。
太阳高照,碧空如洗,虽然热,风确实凉爽的,时不时吹来一阵,将满身的燥带走。
井然守在章远必经的公园边,坐在长椅上,叼着半根烟,将空掉的烟盒揉成一团,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脚边绕来绕去的小黑猫。
上次见这家伙的时候还不敢肯定,这次他觉得八九不离十了,肯定是那只在未来长得肥美硕大的黑猫,在公园里称王称霸,走路带风,时不时会窜到他们的小区里,被小斐叫做“狗狗”。
井然的唇动了下,成缕的烟雾自唇间泄出。
真看不出,这家伙小时候这么瘦弱,可怜兮兮的完全没有一丝霸气。
也算是旧识了,理应照顾一下。
井然去不远处的便利店给自己添了包烟,顺手拎了两个猫罐头。
“吃吧。”
打开的罐头放在地上,井然在旁边蹲下,伸手摸了摸那瘦小的身子。
小黑猫狼吞虎咽地吃的正香,老实地任他摸,躲也不躲。
要是换做以前,井然对这些小动物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现在竟然闲到给它喂罐头。
他点上一根烟,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见不到章远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发上半天的呆。时间像是被他虚度了,又像是停滞不前了。
但是意外的是,井然居然不着急。
他就日复一日地看着章远,爱他,又不敢碰他。
井然忘记从哪听来的一句话,说是爱一个人到了极致,连碰一下都是疼的。他当时觉得矫情,现在却发现也许是对的,偶尔一次极轻的礼貌触碰,都让他指尖发疼。
井然现在有些困惑,就这样日复一日在看得到碰不到的距离,章远究竟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
真的像他所说,是一见钟情?
“啊,是你……”
井然猛地回过头,唇上半截的烟灰因为他的动作径直落下来,在地上溅起火花。
章远骑着自行车,单腿踩在地上,冲他笑了一下,修长的眼睛弯起来。
井然急忙站起来,拿下口中的香烟,被他挡住的黑猫露了出来,一张脸还埋在罐头里。
“已经吃上了啊?”章远笑出声,他跨下自行车,将车停好,对着井然指了指挂在车把手上的袋子,“我有时候也回来喂它。”
袋子是透明的,里面装着一颗颗的猫粮。
“哦…”井然点了下头,他有些慌,忍不住躲开章远的注视,“它今天贴上来,应该是饿了,我就顺便给它买了两个罐头。”
“难得哦,”章远走上前蹲下,揉了揉那只猫的脑袋,“这猫不亲人的。”
“是吗?”
“嗯。”
章远站起来面对井然,又笑了一下:“我是章子,刻在我铭牌上的,你应该知道吧?”
井然眨了下眼,说:“知道的。”
章远也跟着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平而密,茸茸的,像是轻轻刮在人的心上。他像是想说什么,一直盯着井然,张了张唇,又闭上了。
被他这么盯着,井然的滋味有点不好受,想要拥有他的欲望又翻滚上来,叫嚣着要涌出胸腔。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握成拳的手垂在裤缝出,放着章远看出端倪,又迅速松开。
井然的嗓子有点哑,低声问:“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章远的神经猛地一震,薄薄的红色从露出的脖颈处爬上来,几乎瞬间就爬上脸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半晌,他忐忑地说:“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井然看着他。
他转了转眼睛,磨蹭了好半天,才说:“你认识我吗?……我总觉得,你是不是认识我?”
井然愣了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重新闭上,锋利的唇抿成一条线。
章远又说:“可能……是我忘记了?”
井然鼻尖一酸,像是有人在心口狠狠揪了一把,那双漂亮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他还记得在第一次遇见章远的时候,他也曾问出这两句话。
那时候章远的感受,分毫不差的回到他自己身上。
心脏疼的快要麻了。
他忍不住抬起手按了按眼角,张开的手掌盖住两只发红的眼睛。
他的反应让章远有些慌张,他手足无措地抬起手想碰井然,又觉得不妥,只能忐忑地问:“怎……怎么了吗?”
井然摆了摆手,开口的声音带着丝鼻音,他说:“风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