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站到紫晶笼子前,抬手敲了敲,倏尔,一只手掌撑在紫晶笼上,紧接着,另一只手掌也贴了上来……
里面装着一个人,确切说,是一个女人。
宾客的好奇心提到了顶点,从未见识过这种富有新意的待客之道,想必笼子里的女人一定貌美如花,让人惊艳吧。
的确,女人挥开蜻蜓,一张貌美如花的脸庞呈现在众人面前,女宾客们……惊诧不已。
宋筱腾地站起身,什么鬼?笼子里的女人跟她长得太像了!
宾客七嘴八舌——
“这女人……是谁啊?”
“宋大小姐的生母?年纪对不上。”
“想啥呢,宋大小姐的生母怎么可能被关在笼子里。”
宋筱眼刀子嗖嗖射向逸王,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逸王走近紫晶笼,抬起手,隔着紫晶罩面,扣上女人的一只手掌,两人一同转动手掌,笼子突然开了。
开启的一瞬间,成群蜻蜓飞散开来。
逸王扶着女人走出笼子,女人赤脚,露出一截漂亮的脚踝,身上穿着一件翠色襦裙,除了肤色发黯,其他方面无一不美丽。
而此刻,落魄凋零的美感,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尤其能激发男子对她的保护欲。
她在微笑,样子恬静,与宋筱在气韵上极像,有刻意模仿之嫌,而她最不像宋筱的地方,便是那双略显沧桑的眼眸。
她是谁?
因为皮肤发黯,看不出实际年岁,目测……二十来岁。
逸王扶着她走向众人,笑着介绍,“她是本王在游历途中救下的苦命女子,无家可归,本王便收留了她。”
宾客甲打趣:“逸王打算金屋藏娇?”
逸王露出无奈的笑,“这不带出来给诸位认识了嘛,何谈金屋藏娇。”
“敢问美人芳名?”
女人低头回答:“奴婢贱名不值一提,也或许,没有名字。”
“这么漂亮的美人,怎能没有名字。”宾客乙唏嘘,明知逸王在故弄玄虚,但还是很给面子捧了场。
“本王给她取了个艺名,莺啼。”
宋筱顾不得男女之别,迎着一双双眼睛,走上前,仔细端详莺啼,莺啼没抬头,不敢多看宾客一眼,很懂规矩,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怜惜。
“抬起头。”宋筱要求。
“奴婢不敢。”
“抬头。”宋筱耐心不足,摸不透逸王的意思。
莺啼缓缓抬起头,瞧见宋筱的瞬间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众人瞧得清楚,她欲言又止?
宾客丙:“莺啼美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与我们听听。”
莺啼不敢接话。
“说吧。”逸王拍拍她肩头,温柔和气。
“这位姑娘……”莺啼指了指宋筱,颤颤巍巍道出难言之隐,“你是弃儿吗?”
噗!
有人把刚入口的酒水喷了出来,宋筱虽然只是相府养女,但谁好意思公然道出此事啊。
但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我就觉得莺啼美人很眼熟,原来她与宋大小姐有几分连相。”
“你们别忘了,宋大小姐是宋相的养女。”
众人你一言我一嘴,莺啼瞪大眼睛,“你真是相府养女?那你可知自己的身世?”
宋筱淡淡瞥了一眼,“与你有关?”
莺啼越瞧宋筱的眉眼越跟记忆中的故人相像,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地说:“奴婢是来寻妹妹的。”
宋筱眼中带了几许复杂,“你觉得我会是你妹妹?”
莺啼立马回道:“奴婢不敢痴心妄想,但……”
你我或许有缘。
莺啼拧巴一会儿,忽然抬头,“奴婢要寻的人后腰上有颗痣,你……”
啪!
出乎所有人意料,没等宋筱拒绝,管家忽然掴了莺啼一巴掌,呵斥道:“大胆奴婢,宋大小姐是多贵金的主儿,也是你这等贱婢能僭越的?!”
莺啼跪地,抱住逸王小腿,“主子,奴婢此来皇城就是来寻妹妹的,确认她过得好,别无他求。”
逸王很是为难,转眸看向宋筱,视线有意无意掠过她紧蹙的眉间,“筱儿妹妹,人都有执念,莺啼的执念便是寻到妹妹,虽然本王知道你定然不是她要找的人,可你能不能可怜可怜她,让她……让她死心。”
后面的话,逸王说得煽情。
宋筱冷笑。
莺啼带着哭腔,悲戚得令宾客动容,“是奴婢在痴人说梦,妹妹被丞相大人收养……”
逸王忽然警告道:“好了,本王今日带你出来,不是让你搅乱大家心绪的,再哭,本王把你喂狼。”
莺啼低下头,像个敢怒不敢言的小受气包。
逸王走到宋筱身边,“筱儿妹妹受惊了。”
宋筱扭头不看他。
莺啼噤口,趴伏在池畔,悲痛欲绝。
管家伸手把她拽起来,跟众人解释道:“王爷借此乔迁之喜,想让莺啼表演一项绝技,没想到出了这个岔子,扰了诸位雅兴,老奴这就给她些教训,让她胡乱认亲!”
皇室贵胄的恶趣味,很多人不敢恭维,另一些人乐在其中。
——折磨下人。
管家吹声口哨,两只猎隼应声飞来,落在管家带了皮革的手臂上,管家把猎隼放进紫晶笼里,又把莺啼拽了进去,顺便合上笼门。
众人倒吸口凉气,这是闹哪出?要让猎隼把莺啼啃成森森白骨?
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莺啼缩在角落,像只委曲求全的幼犬。
一只猎隼鸣叫两声,落在莺啼头顶上,铁钩一般的鸟喙啄了啄女人的头发,见女人没有挣扎,开始啄她脑门。
“啊啊啊啊啊……”莺啼惶恐,忍不住惊叫出声。
那只猎隼惊飞,利爪勾在笼子上,紫晶笼的内壁是由铁丝圈成的镂空状,整个笼子像是一幅艺术品,可里面的情形残忍又血腥。
猎隼再次落在女人头上,一次次试探,直到女人“黔驴技穷”,开始啄她的脸。
贵女们捂眼不敢看。
男宾客也停下筷箸,盯着凄然的场景,口中食物难以下咽。
毕竟是美人,有人开口替她求情,逸王不为所动,宋筱深深体会到,这个男人温和的皮囊下,有着一颗怎样冷酷无情的心。
第9章
紫晶笼里发出惨叫,宋筱攥紧拳头,深知他们在演戏,奴仆配合主子演戏给众人看,或者说,演戏给她看,但有一点不可更改,受伤的是莺啼。
今日,若不出面求情,莺啼就算能保住一命,也会残废掉。
逸王跟她到底有什么渊源,她真的参不透。
“够了!”宋筱冷声。
逸王偏眸,“筱儿妹妹看不下去了?”
“把人放出来。”
“她只是一介婢子。”
“可她有血有肉,逸王殿下,恶趣味适可而止吧,当心传到陛下和皇后娘娘那里!”
逸王勾唇,“要不筱儿妹妹求求本王,本王说不定会放了她。”
宋筱脸色铁青,“讲条件。”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逸王究竟想作甚。
逸王不疾不徐道:“多来王府陪本王话话家常。”
宋筱:“做梦。”
逸王手一摊,“那就怪不得本王了,管家,再放几只猎隼进去。”
此时,笼里的女人被啄得遍体鳞伤,手臂血肉模糊。
宋筱下意识摸向后腰,隔着衣衫轻按,莺啼怎会知道自己腰上有颗痣?
管家又带来三只猎隼,快要打开笼门时,逸王笑问:“筱儿妹妹心好狠,当真对你姐姐不管不顾?”
宋筱没理会,在管家拉开笼门之际,夺过银鞭,挥了过去,惊飞三只猎隼,鞭子抽在管家肩上,疼得管家倒吸口凉气。
宋筱没管他,大步走向笼门,探身进去挥开行凶的猎隼,对莺啼说,“出来。”
莺啼抱头不动。
“出来。”宋筱推推她。
她哀哀戚戚抬头,望着宋筱时,满眼慈爱,那双饱受沧桑的瞳眸泛着点点涟漪。
宋筱与之对视,“姑娘,为什么要替逸王卖命?”
近距离听到宋筱的声音,莺啼略微激动,“奴婢不得已……”
话未讲完,忽然笼里的猎隼朝宋筱啄咬。
“小心!”莺啼一把搂住宋筱,两人滚出笼子。
宋筱能闻到莺啼手臂上流淌的血腥味,她推开莺啼站起身,伸出手,“起来。”
莺啼愣愣看着眼前嫩白的小手,犹犹豫豫回握。她的手又糙又肿,一看就是受过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