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压低了声音,含糊道:“侍卫们瞧着刺客来了这个方向。”
当下便有一个侍卫跪了出来:“回禀太子殿下,微臣亲眼瞧着刺客来了这个方向。”
“你确定刺客是朝这个方向来了?若是看错了孤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太子的声音压下来,跪下的那个侍卫便毫不犹豫应道:“不光是微臣,其他侍卫也都看到了。而且,这一片微臣们都已搜过,只剩沁竹宫一座宫殿未寻,刺客定无他处藏匿。”
太子眉头一蹙,却被温衍打断道:“太子哥哥,沁竹宫是九妹妹的居所,你我纵然有心捉拿刺客归案,不得父皇旨意私自搜寻都算是擅闯内宫。”
太子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一个贱人的女儿罢了,有什么要紧。”
“太子哥哥。”温衍又扯了扯他的衣袖,“九妹妹如今为父皇放血入药颇得重视,回宫那日又和七妹妹闹了好大一个不痛快,眼下我们虽说是为着捉拿刺客才要闯沁竹宫,可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您要为嫡亲妹妹出气,故意搜宫给九妹妹没脸……”
“呵。”太子甩开衣袖,“你不提孤都忘了,她温蕊的手也伸的太长了些,今日正正好给她个教训。”
“来人。”太子目光阴沉,“给孤把门撞开,没的也要变成有的。”
温衍看着太子身后一拥而上的侍卫,回头挥手暗示自己的人跟在后面。
有些人蠢得在前面上赶着顶包,他也乐意给他这个机会。
四处宫女的惊叫声响起,沁竹宫内乱成一团。太子和温衍则领人往温蕊的内殿走去。
一个人影奔来,“扑通”一声撞进温衍的怀中。
温衍怀中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正是温蕊无疑。
“二哥哥救我!”
她一面捂住自己的脖子,一面抬起水汪汪的眼看向温衍,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
活像一只无助的幼鹿。
太子阴冷的目光扫来:“你好端端的,喊什么喊,刺客跑了你负责么?”
温蕊一时失语,只焦急道:“孟掌印还在屋内,二哥哥快去,快去瞧瞧他。”
“孟恪?”温衍看着惊慌失措的温蕊点了点头,问:“他怎么在你这里?”
“都是我不好,我看着《左传》上有几处不懂的,害怕先生明天提问才偷偷叫了孟掌印来请教一二。结果……”
温蕊努力地压住哽咽:“结果中间刺客闯进来拿着匕首压我做人质,孟掌印就就为了救我……”
“二哥哥,你快去看看他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那刺客呢?”太子意味深长地打量温蕊,“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他跑了。”
第11章 后续
温蕊本来泣不成声,听到太子一番话忽然就攥起了拳,怒道:“孟掌印换了我出来,便叫我不要回头立刻找侍卫来,换作是太子哥哥被挟持后逃出生天,难道就能顾得上屋内什么情况么?”
“况且,”温蕊放下捂住脖颈的另一只手,将刀口暴露在两人面前,“这样深的刀口,险些就要了臣妹的命,他孟恪不过一个内侍,臣妹又为何要替他作假?”
“还是先叫太医来看看伤吧。”温衍忙吩咐下去,却被太子挥手制止。
“且慢,孟掌印还没找见呢,九妹妹说的话可不可信还是另一回事。”太子笑得顽劣,“就等找到孟掌印下落再宣太医也不迟。”
温蕊径自站稳道:“那就请太子哥哥快寻孟掌印下落,晚一刻他便危险一分,臣妹于心有愧。”
“九妹妹放心。”太子径自向前走去,“孤掘地三尺也会把孟恪找出来。”
“主子!”
混乱中阿银终于找见了温蕊,忙焦急地跑来。
“主子,奴婢才去取了个点心的功夫这是怎么了?沁竹宫怎么这样多的侍卫?”
温蕊没说话,神色复杂:“我的奴婢在二哥哥面前失礼了,还望二哥哥恕罪。”
阿银这才看见温蕊身侧深蓝蟒袍、玉冠束发的温衍,跪下身去叩头请罪。
“九妹妹见外了。”温衍淡淡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交给阿银,“先给你们主子压着血,太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呢。”
待温衍走远了,阿银才探着头怯生生地问道:“主子很怕二皇子么?可奴婢瞧着而行子倒很是随和的样子。”
温蕊看着被自己捏在掌中的丝帕,抬眸看向温衍模糊的背影,“没有。”
她上一世从来都没有怕过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二哥,但也偏偏是这个看着不会给人任何伤害的二哥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穿着晃眼的龙袍,在满朝文武面前指认她在血中下毒杀害父皇的是他,将祁玉的一纸休书马不停蹄地送来内牢,看她哭得肝肠寸断的也是他。
温蕊看着手上的帕子,眉间涌起厌恶:“拿去烧了,别让人瞧见。”
“是。”阿银将手帕塞进袖口,准备待会儿找个地方烧掉。
也是在这时,搜寻了好一会儿的侍卫们终于传来了捷报,说是在沁竹宫后一处隐僻草丛中找到了昏迷的孟恪。
“既然已经找到了孟掌印,太子哥哥还是快些给九妹妹宣太医吧,再晚些怕影响明日放血惹父皇责怪。”
太子冷笑道:“再晾她一会儿也不要紧的。你的人去追刺客了么?”
“太子哥哥放心,臣弟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派人四散着追去了。”温衍弓身行了一礼,“臣弟今夜尚有班次要值,这就打算回去继续守着了,等一有了消息便叫他们去回太子哥哥的话。”
“且慢且慢。”太子伸手半拦住了转身欲走的温衍,“你还没说今日何处、又是何故遭遇刺客,明日父皇问起孤岂不是没了交代。”
温衍看着太子狐疑的眼神,拍了拍额头:“瞧臣弟这记性,倒把这样大的事情忘了个干净。说来也怪,今日这刺客既不是为了军情密报,也不是为了他人性命,却偏偏是为着堆积已久的陈年案宗而来。”
“陈年案宗?那不是都该在大理寺么,怎么会在宫中?”太子明显惊愕。
温衍用手挡住嘴,压低声音对太子道:“太子哥哥忘了,五年前小李将军叛国那事的卷宗就被留在宫中。”
“孤……是不记得了。”太子尴尬地笑了两声,“行了,这一晚也耽误了你好长的时间,快回去值夜罢,孤也要回宫安置了。”
几乎不等温衍回应,太子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沁竹宫。而他身后浸在夜色中的温衍直起身子,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里外都处理干净了么?”温蕊握着玉如意,细细地问阿银和雀枝。
阿银回道:“主子放心,宫女太监已经把沁竹宫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殿内是奴婢亲手处理的,窗沿、地面就算是香炉里的灰,奴婢都给您清了一遍,还洒了艾叶水给您去晦气。”
“主子要不要明日向陛下多讨要些侍卫来,奴婢光想着都后怕得紧。”雀枝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大内皇宫竟然混进刺客,真是匪夷所思。”
温蕊摇了摇头:“这次刺客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便是多加了侍卫这样的事也是防不胜防。对了,孟掌印如何了?”
“主子放心,太医刚给您瞧完便去医治孟掌印了,说只是失血过多没什么大碍,将养两日便好了,已经着人挪回西配房了。”雀枝微微犹疑,“主子是不是要想法子敲打一下底下人,奴婢怕有人趁机透消息出去。”
温蕊歪着头想了想,突然问道:“她们家人的名册上次都收集全了吧?”
阿银自上了锁的一个锦盒中取了名册递过去:“上次主子让奴婢跟着去探亲,已经悄悄登记全了。”
“你明儿一早挑个时候给东厂的大档头送去,他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温蕊合上册子,“雀枝留心着谁在底下嚼舌根,别打草惊蛇,回来报给我就成了。”
主仆三人又说了几句,温蕊才支开她们自个儿等在屋内。
不多时,孟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进了屋内。
他此时已经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整个人却比先前更苍白了几分。他单手撑着额头坐下来,一双好看的瑞凤眼却紧紧闭着,徒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青灰色的阴影。
“掌印比我想的更加神通广大些。”温蕊自矮榻上起身,“太医们那样的火眼金睛也瞧不出你伤口的异样么?竟只说是失血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