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只是猜想,他便不能回头,一个人骑着马从皇宫冲了出去。
街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夜风吹的高高挂起的灯笼摇摇晃晃。
平常的百姓家都正睡得安稳,没人知道帝王家里出了的事,还只当是天下太平。
宁含骑着马疾驰,他朝城东的城门而去,出了城门可以到沸州找邓沛他们,还有他其他的兵马。
还没有输。
宁含对自己说,不过是这次心急了些,落了齐珩的圈套而已。
本就是博弈,棋差一招,却不是死局。
他咬着牙,抬手用力挥鞭,激的马匹又加快了一些。
忽然一道身影冲了出来,拦在了前方,宁含也未看清是何人,便下意识的勒马停了住。
“夫君。”
宁含眯眼看着挡在马前的华阳:“你怎么在这?”
华阳眼中含着泪水,勾起唇凄然一笑:“你再讨厌我、恨我,我们都是夫妻,我能和你一起享福,自然也能和你一起吃苦。”
这话宁含听了却没有半分感动,眉头紧皱起来。
华阳接着问道:“你的谋划是不是落了空?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你回府带上然儿出门避一避,等沸州那头我安排好了,自会派人来接你们。”
交代完,宁含又要扬长而去。
可华阳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依然死死的拦在马前。
“你想做什么?!”宁含不耐烦的吼道,心下对眼前这个女人越发厌烦。
泪珠从眼眶里一滴一滴地滚落,她的唇角却依然笑着。
宁含分不清她的哭是真的,还是她的笑是真的,但这其中总有一个是假的。
“宁含,就算你不爱我,但你的儿子你心里总该有吧?还是说你真的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你的心里谁也没有?”
宁含现在没有心情听她说这些无用的废话,眸中闪过冷光,沉声说道:“华阳,你再不让开,我便要从你身上踏过去了!”
风吹过她的衣摆,这夏夜的风却让她觉得冷极了。
华阳低头苦笑。
宁含不爱她,也不爱她们的孩子,这个男人不是铁石心肠那么简单,他没有心肠,或者可以说他有过,却在宋婉死后,他便把这些都掏了出去,随着宋婉一起死了。
“宁含,我不会拦你出城,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我怕以后再没机会告诉你,我会后悔一辈子。”
宁含已经给了她机会,便再没理会她,扬起鞭子狠狠抽在马身上,朝华阳冲去。
却在眼看着马蹄要踏在华阳身上的时候,他出手停了马。
因为他听见了华阳口中最后那两个字。
“关于宋婉。”
见他停了马,华阳也不再哭了,笑意越发深了起来:“宁含,关于宋婉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可我却知道,你过来,我只将这些说完,便不会再拦你,从此我与你两不相干,再无爱恨。”
“说!”宁含额头的青筋突起,声音带着嘶哑的吼道。
华阳摇了摇头:“宁含你是在怕我吗?为何不敢与我面对面?”
宁含冷哼一声,翻身下了马。
在他眼里,华阳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当时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女人已经对他的弱点了如指掌。
宁含走到她面前冷声:“如果你说的话不能让我满意,我现在就杀了你!”
华阳冷笑了一声,朝他迈了一步:“宁含,你可知那一日宋婉已经知晓你要娶我为妻的事情,甚至知道你要对她做什么,可她还是去见你了。”
“就算你不强迫她喝下那汤药,她自己也会喝下的......”
宁含目光越发冷下去,下一秒腹部传来剧痛。
他低头看去,一把匕首插在他的腹间,一直没入柄端。
似是还不满意,华阳握着匕首继续用力,面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在那之前我就见过她了,宁含,你疼吗?是这腹部的伤口疼,还是心疼?”
“你!”
“你死了,我会把你的尸体送进皇宫,求皇上给我和然儿一条活路,这就算是你为我们母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华阳的眼里带着不正常的笑意,是看着他要死了的狂喜:“宁含,你那么爱宋婉,现在我送你去见她,就当是我偿还害死她的罪孽。”
说着,她的喉咙里滚出阵阵笑声,且越笑声音越大,满是轻蔑,回荡在这空空的街道上。
“可是宁含,她愿意见你吗?你自己想想,她会见你吗?”
宁含抽出自己腰间的刀,冷光划过。
华阳看着他,眼睛愕然睁大,细白的脖颈上有一条极浅的痕迹,慢慢渗出血迹。
宁含看着她的身体倒了下去。
身后有杂乱的马蹄声奔来,可他突然就不想跑了。
到底是伤口痛还是心痛,他也说不清,可他此刻却极想知道是否像华阳所说的那样,宋婉不想见他。
他身子踉跄了几步,然后再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齐珩翻身下马,拔出刀向宁含走去。
宁含垂首跪在地上,身前是被他抹了脖颈,已无气息的华阳。
见齐珩走到身旁,他也没有任何要反抗的动作,只是低声笑了起来:“你赢了。”
齐珩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腹部插着的匕首上,然后抬手朝一旁几个暗卫招了招手:“找太医给他医治,他不能死。”
听了他这话,宁含笑的声音更响了些:“齐珩,为何不杀了我?我是谋逆重罪,最后都是一死,我的罪行你都知道,留我的命又有何用?”
齐珩冷眼睨着他:“死很容易,可从今日起你要活着的每一日都是煎熬。”
他话音落下,几个暗卫便上前将宁含擒了住。
这一夜皇宫里的风波,并无几人知晓。
就像是风吹过水面,虽荡起波纹,可最后终会归于平静。
齐珩并没有抓到宁涟,从进入宫中开始,宁涟便已察觉不对劲,坐了几十年的丞相,对这点危险的嗅觉还是有的。
可他并未有要救宁含的想法,而是带着那一小部分兵马,转身便出了城门,前往沸州,准备寻邓沛那一干人。
齐珩不急着追他的理由便在这里。
沸州那边的事,宋云澜早就处理好了,邓沛一干人等皆被他剿灭,就算宁涟去了,也找不到自己的人,最后只会落在宋云澜的手里。
宋凝正坐在院子里给嘤嘤喂着食,便见姚芝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阿凝!阿凝!”
见她跑的满头大汗的样子,宋凝掩嘴一笑:“芝芝,什么事啊?你怎么这幅着急的模样?”
“还不是你说一有那个义王的消息就让我来告诉你!”她微喘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两口喝了个干净,接着说道:“你可知那个义王并未受伤,原来他一直在渊京城内。”
听了她的话,宋凝没有半分惊讶,反倒是手臂支在桌上撑着脑袋,笑着看着她。
姚芝见她没有半分惊讶,愣了一下,想了想狐疑的问道:“你知道?”
宋凝笑着点了点头。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这可是今早我才听那些守门的士兵讲的,这城里可还没有半点消息!”
“他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姚芝震惊的看着她。
什么时候告诉宋凝的?为什么告诉她?
她本来就不善于用脑,眼下宋凝一下子抛给她这么多疑问,她自己先把自己绕的头痛了。
宋凝歪头看了看她那模样,直接笑出了声:“与其自己想,还不如直接问我呢!”
姚芝点了点头,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概是怕我担心吧,所以他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和我说了。”宋凝说着,脸上泛起红晕:“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听了这话,姚芝的手一抖,茶杯里的水一大半都撒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却没功夫在意这个,震惊的看着宋凝:“什么?我没听错吧?”
宋凝却没再解释这件事。
下午的时候,宋远城身穿朝服回到家中,却不像往日满面愁容那般,而是带着喜色,将宫中发生的事情和程瑶说了一遍。
宁家倒了,二皇子也被关进了禁宫之中,一夜之间,皇室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今日上朝时,皇上的气色都好了些许。
可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那些曾经和宁家一派的大臣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而皇后据说在皇上的寝殿之外一直跪着不肯离去,只求皇上能看在父子之情对齐晟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