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苍带着晰儿和朦儿正巧从马厩回来,看他二人的神情和缓,似乎已经冰释前嫌,于是笑道:“气也生过了,架也吵完了,现在可以开饭了吧?”
庾遥也道:“是啊!我们的菜怎么还不上来?都要饿死了!”
晰儿和朦儿贴着幼薇坐下。
晰儿道:“小姐可算是不生气了,这一路不知公子多着急。”
庾遥道:“晰儿说得是,以后就是再生气也不能骑着马就跑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幼薇小声道:“知道了。”
庾遥道:“快别这样了,不出两日我们就能回到京城,到时候我让府里的厨子全部拿出看家本领,给你多多地做些单纯的肉食来,可好?”
幼薇像是被霜打了一样,只是轻轻的说了句:“好。”
入了夜,幼薇独自一人在房中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她悄悄拿出柳如烟留给她的心法口诀,一遍遍地默念起来。
末了,她不禁喟叹道:“怪不得柳前辈会独自在柳树林里终了一生,而不能进温家的家门。”
这心法口诀一字一句都是血泪啊,不知她是在何等的孤独寂寞中悟到的。十几年如一日,没有人与她作伴,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
幼薇心想,我一定要努力练功,一来是为了不辜负柳前辈相赠的情谊,二来也是为了自己能够有所建树。
如今自己独自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虽然有人相帮,但是依靠别人总归是不长久的。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您睡下了吗?”
是朦儿的声音。
幼薇道:“已然睡下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温公子他……”
幼薇听见“温公子”这三个字,连忙一边披上衣服,一边起身道:“你等等!”
开了门,只见朦儿手中托着一个拿油纸包着的东西。
“温公子怎么了?”幼薇迫不及待地问道。
朦儿道:“温公子无事。只是他说小姐今日用膳似乎都用得不太香,怕您晚上饿了,就亲手烤了一只鸡,让我给您带过来。”
朦儿说着就将那包着的油纸微微展开,霎时香气四溢。
幼薇不但食指大动,心也是一动。
只是见她用膳用得不香就半夜送宵夜,而且并不是什么红豆沙、绿豆饼这样不够饱腹的东西,而是实打实的“单纯的肉”——一整只烤鸡!
幼薇若不是碍着永安长公主庾家儿媳妇的身份,简直想马上扑过去不由分说的以身相许了!
庾遥这样的男闺蜜固然是很暖,但是温苍这样的钢铁直男平日里不解风情,偶尔难得地暖一下,却是酥心蚀骨一般。
朦儿道:“我看太油腻了,若是小姐吃不下,我就拿去扔掉吧。”
幼薇一把抢过来,护在怀里,说道:“说什么呢?哪里油腻了?”
朦儿道:“那,那我去守夜了。小姐歇着吧。”
幼薇神思荡漾,早已没有额外的心思与人客套,只说了句“嗯”就关上了门。
幼薇宝贝似地把烧鸡捧上了桌,点起蜡烛。
掀开油纸,只见那烧鸡被烤的外焦里嫩,甘香酥脆,联想到温苍为她烤鸡的样子,真真是夺人心魂。
幼薇不由得嘴角堆笑,立马撕下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吃肉是幼薇从小的绝活,如果只吃肉,多少都没有饱腹之感,但只要吃一点米面或者甜品,立刻就吃不下别的了。
不多时,一整个烧鸡便被她吃得只剩了骨架。
这温苍的一片好意着实是一点都不曾辜负了。
幼薇吃得甚饱,饱得无法即刻入睡,于是又拿出柳前辈赠与的心法口诀,暗暗在房中比划起来。
她虽然不如庾遥的悟性,但是柳如烟的此套剑法原本不难,只求志趣契合,天赐灵性。
这样看来,幼薇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因此连起来得心应手。
过了这些个时日,可以说已有小成,算是达到了柳前辈三成的功力。
旁人不知,这位姑娘再也不是柔弱文秀的永安长公主,即便是在江湖之中,也可以算得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第七十三章 抚今追昔(下)
庾遥累了一天,早早地躺下准备休息,可是许久不见温苍回来,心中越发狐疑,想要起身探看,却犹豫不决,心想他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贸然出门找寻,难免会落了痕迹。
正在心中七上八下之际,房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了。
温苍刚烤了火,此刻自然是红光满面。
庾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明天还要赶路呢!”
温苍道:“我看自从早上你们兄妹闹了龃龉,幼薇中饭晚饭都没怎么吃,她平时可不是这个饭量。我怕她晚上饿了找不到吃的就顺手烤了一只鸡,让朦儿姑娘给她拿过去了。”
庾遥听他这么说,心中“咯噔”一下,实在是五味杂陈。
庾遥定了定神,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关心她,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在我没看见的时候有了什么别的心思?那就快说与我知道,咱们好一起想个法子。”
温苍只当是关心妹妹,哪里想到这么许多?于是连忙摆手说道:“你说到哪里去了?我能有什么心思?只是她负气出走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黛儿。我替你照顾妹妹,你还不谢谢我?还来盘问我?”
庾遥默默地松了口气,说道:“幼薇的确是我妹妹,只不过我们身不由己地担了个夫妻的虚名。特别是在大周的地界上,实在是迫不得已……可是你若是真的对她有情,我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成全你们。”
温苍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小心老得快!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若是真有什么难道我还会藏着掖着不让你知道?”
温苍说的是,他生性纯良坦荡,断然不是满怀心事不欲人知的人。
庾遥放下心中大石,说道:“只是你如此行事,岂不是惹乱了人家姑娘的心神?”
温苍无辜地说道:“这我倒也没想那么多。不如这样,以后若还有这样的事,我只管做了委托你去给她,不就好了?”
庾遥懒怠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温苍道:“你说的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一轮冷月,凄然独照。
两日后,艳阳高照。
幼薇、庾遥和温苍一路南行,终于到了京城。
刚一进城,只见城中百姓都忙慌慌地跑着,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温苍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兵祸匪乱?”
庾遥道:“怎么可能?汴京是普天下最民生安定的地方了。”
庾遥正说着话,远远地看到从前的心腹小厮和咏也随着人群小跑。
“和咏!”
那小厮听见有人唤他,忙不迭地四处张望。
庾遥跨坐在高头大马上,自然是分外醒目。
“少爷!”
和咏兴高采烈地逆着人群往庾遥跟前跑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马前。
“少爷,您总算是回来了!”
庾遥下了马,说道:“快起来,这儿人这么多,别跪着了,有话回家再说。”
和咏揉了揉眼睛,起身说道:“我们是日日盼,夜夜盼,可把您给盼回来了!”
庾遥问道:“你先告诉我,这些人是要去哪儿?”
和咏道:“少爷忘了?今日是殿试的日子!一会儿状元郎便要跨马游街了,城里的百姓可不是都想瞧个热闹嘛?”
庾遥道:“出门了许久,早就忘了什么时候该是科考的日子了。”
温苍也下了马,站在一旁。
幼薇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也掀开车帘,走下了马车。
和咏看到幼薇,忙说道:“少爷把长公主也带回来了?奴才叩见长公主殿下。”
幼薇笑道:“起来吧!你叫他少爷,岂不是应该叫我少夫人?若是称呼我长公主,便要称呼他驸马爷了。怎样都好,你们自己选。”
和咏挠了挠头,说道:“少爷叫了好些年,一时也不好改。”
庾遥又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玲珑山庄的温公子,日后会住在咱们府上。”
和咏道:“原来是温公子,怪不得面如冠玉,器宇不凡!奴才一定里里外外都打点妥帖了,让温公子住得舒舒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