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菁无所谓地笑了笑,“夫人找到我,应该有所要求,那么,大家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你知道,我最近真的很忙。”
公仪夫人将鬓角旁一缕垂下的碎发别在而后,温温柔柔地道:“林将军,妾身也不是无缘无故请你前来,实在是因为,你父亲有东西托我保管,现在也该交到你手上了。”
林菁冷笑一声,“林家十五年生活困顿,你不曾拿出来,现在也不必了。”
面上虽然没有显露,但林菁心里剧烈起伏,无论是听到卢茗妡的故事,还是眼见上官皇后的克制情感,她都可以肯定林远靖的洁身自好,可他……无论是什么,为什么要交给平康里的名妓保管?他跟公仪夫人是什么关系?
公仪夫人幽幽地问道:“林将军,你好像有些生气?怎么,很意外吗?傻姑娘,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男人?就算是天神一样的人物,也并非没有弱点,他和我在一起……”
林菁站起身,冷冷道:“告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随后公仪夫人扑了上来,她抱着她的腿,冷硬的筋骨陷入柔软而温暖的胸膛,带着微微颤抖。
“不要走……我等了那么久,你不要走……”
“我不是林远靖!”林菁心中爆发了一股发不出去又收不回来的怒火,她因为与陌生女性如此亲近的接触而尴尬,甚至害怕对方进一步作出什么不堪的行为来,就算是在战场上,她都没有这样慌乱过。
公仪夫人到底是出身平康里,她没有上官皇后那样强大的自制力和底气,她一生都在讨好男人,供男人取乐,在这个时候,她本能地祭出自己唯一的武器。
——泪水打湿了林菁的裤子。
“我知道你不是林远靖……我错了,好孩子,你那么善良,你连上官素都能接受不是吗?你不要走,我的话还没说完,我不会说你不喜欢的话了,好不好?”
林菁转身半跪下来,她捏着公仪夫人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你跟我阿耶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公仪夫人泪眼模糊地看着林菁,她这样的女人连哭都是令人心折的,泪水仿佛珍珠般滑落,她左手抓住了林菁的手,右手向下,“唰”地一下扯开了衣服,露出了只穿着肚兜的上身,林菁一看她这般动作便惊得想后退,可她死死抓住林菁的手,眼睛中带着一股狠劲,又扯下了肚兜。
林菁一下子闭上眼睛。
她心里扑通乱跳,脑海里只过了一句话。
这叫什么事啊,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她该怎么办……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公仪夫人或许是把自己当成父亲,渴求着男人的身体,被骇得动弹不得。
公仪夫人拉着林菁的手,慢慢覆盖在自己的胸前。
林菁感受到手下粗粝不平的肌肤,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道就算愈合,仍然狰狞的伤疤,显示出在受伤后没有得到正常治疗的艰难环境,这样的伤疤出现在一个青/楼女子身上,也意味着她本钱的丧失。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和他,是这样的关系……”公仪夫人带着林菁的手摸完那道长长的伤疤,“这是我为他受的伤,这是我唯一能留下的,属于他的记号,每一天我都要抚摸着它才能入睡,就好像他在我身边。”
“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林菁抽回了手,扭过头问道。
“我当然知道,还有你不知道的,我也可以一并告诉你,”公仪夫人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为什么你阿耶死的当天,就有人不顾一切地闯进林家放了那场大火?聪明的孩子,你是不是猜到了,他们在找一样东西。”
林菁震惊地看着公仪夫人。
导致林家灭门的东西,竟然在一个平康里妓子的手上?
公仪夫人轻轻掩上衣襟,缓缓道:“那东西,自你父亲交到我手上起,就一直在这里。”
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跟你想的,或许有很大出入。
他足以令任何一个女人一见倾心,那日凯旋仪仗里见到他之后,我只觉得自己从前经历过的男人都只是泥土一般的渣滓,只有他的身影令人难以忘怀……那时,我 已是平康里唯一的都知,人称一声“公仪大家”,最擅长清商乐舞,《清乐》六十六曲,放眼整个大昭,我是唯一能全部舞下来的人,经常有人千金求我一舞,人被 捧得心高气傲,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面子去追求一个男子的。
所以,其实是他主动找上了我。
兵部方尚书在平康里为凯旋的将士庆功,叫了二十多家的娘子作陪,而有资格坐在林远靖身边的女人,只能是我。酒冷夜残的时候,坊门早就关闭,他只能宿在这里。
就是在这个房间,他和我单独在一起,我心跳得好快,只听到他的呼吸声都会脸红,他走过来的时候,我便软了一半。
那时候太年轻,以为自己魅力无穷,就算是当朝的“军神”,听过我的名字,也会俯首称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他根本没想碰我,而是坐在我面前,拿出一只陶埙,吹起了一首我家乡的小调……说来好笑,我为多少达官贵人演奏过乐曲,可这一次,居然有人为我吹奏了一首家乡的歌。
那是楚地的陶埙,从埙孔的位置我分辨出,那是埙中有最有名红陶秋音子母埙,传说汉帝刘邦在垓下吹奏的楚歌,就出自这一双子母埙。
他吹奏时用的子埙,而母埙恰好在我手中。
“有人告诉我母埙在公仪大家这里,我偶然得到子埙,便将此物送给更懂它的行家吧。”
他说完,便将埙留下,人已离开了。
你说,怎么会有这样坏的人,留下只言片语的温柔,又毫不留情的走掉,我一遍遍吹那首家乡小调,却怎样也吹不出他的味道。我像是着了魔,整日思念他,不愿接待客人,就算被假母骂也没关系,我只觉得自己太笨了,收了人家的东西,怎么能不回报他呢?
至少,我应该为他跳一支舞……让他看一看我最拿手的舞呀。
我一直想找一个机会见他,但是他已有妻室,我能做什么呢?没有他的喜爱,我什么勇气都没有,不敢妄想去争宠,不敢去主动找他,直到后来,子埙意外被摔坏了,我……
我高兴得哭起来。
终于能见他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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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话小剧场:
公仪夫人:差一点就达成逆推林将军的成就。
第110章 遗物
“我只是学过吹奏陶埙, 并不会复原。”
“公仪娘子很重视这一对子母埙, 子埙损坏后, 几乎茶饭不思,假母已对娘子十分不满, 再这样下去,假母一定会把她逐出平康里的。”
“抱歉,我实在帮不上忙。不过我可以打听一下有没有能复原乐器的大家……”
“林郎君……您恐怕是看轻了娘子的身份,以为娘子是借此纠缠于您?郎君不知, 自那日你吹奏了娘子家乡的小调,她便将您引为知己, 又因为是您所赠之物损坏,娘子心中不安, 才邀您过去一趟。”
“也罢。”
他终于被请了过来, 是啊,他不会复原乐器,可是我会啊……我装作不懂,一点点诱他帮我修复子埙。
灯火摇曳, 煮好的酒散发着甘美醇厚的香气,远处传来丝竹弦乐, 欢声笑语融进了夜风之中, 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
直到他修复好子埙,用白布擦拭干净, 放在嘴边吹出第一个音。
那梦中的小调又回来了。
我手持灯盏,不自觉地越靠越近, 几乎能嗅到他身上的气息。
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嗅不出什么,可又能从千百人中分辨出他,慢慢渗入骨髓。
他最后停了下来,垂眸看向我。
当我看到他的眼神,一瞬间冷汗都出来了。
我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他什么都知道,他看出来了!
我手里的灯盏滑落,灯油落了满地,火苗只闪烁了几下,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残月的些许光亮。
“妾还未谢过郎君赠埙之情。”
“不必了,乐器有灵,本该属于有缘人。公仪娘子,子埙已经修复好,林某告辞了。”
“可是妾不想欠人情。”
他轻笑了一声,“那么,你想怎么还我?”
“人生难得遇一知音,妾女流之辈,亦有赴汤蹈火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