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元后如今竟混得如此之惨,凤凰儿心里却并不好受。
她叹了口气道:“今日既是有事,我就不挽留姐姐了,你稍微待一会儿再回去。”
盛迎岚知晓她的用意,笑道:“妹妹放心,我晓得的。”
两人说话间,元后已经被春桃安置在凤翔宫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中。
凤凰儿换了一身家常装扮,随她一起去了小院。
左楚钰最近真是遭了不少的罪。
离开燕京的时候她后脑的伤口刚刚闭合,并没有痊愈,更谈不上好好调理。
慕容离亭也是被她算计过好多回的人,哪里敢有丝毫的大意。
所以她沿途都被灌了浓浓的迷药,直到被送进英国公府之前才服了解药。
解药才刚起了一点效,整个人还没有彻底清醒,又被盛迎岚灌了迷药。
所以她此时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看起来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死人。
凤凰儿问春桃:“喂过解药了么?”
春桃道:“时雨亲自喂的,她说这是迷药用得太过频繁了,所以才没能立刻醒来。
请您耐心等待片刻,她很快就会醒了。”
凤凰儿点点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位瘦到近乎干枯的老妇人。
太上皇被折磨了好几个月,看起来本就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
但同元后比起来,他像是小了十几二十岁一般。
可她分明只比他大了五岁而已!
这一对夫妻用十年的时间打下中原半壁江山,能力不可谓不强。
大宋立国时,太上皇二十三岁,元后二十八岁,都是好年华。
如果二人不要瞎折腾,夫妻恩爱和睦,大燕恐怕早已经灭亡。
而他们夫妻也绝不会是如今这般两败俱伤的模样。
凤凰儿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世上真有后悔药,想来他们二人一定会争着服用。
只不知让他们后悔的究竟会是什么?
是后悔不该互相陷害,还是后悔不该相遇,不该在一起……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床上的左楚钰终于有了动静。
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眼珠用力转了转,她看见了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绝色女子。
“你是……”
左楚钰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
凤凰儿微微一笑,道:“本宫乃是大宋皇后。”
“大宋皇后……”左楚钰认真咀嚼着这四个字。
大约是迷药的劲儿还没有过,她的反应比常人慢了好几拍。
凤凰儿忍不住提醒了她几句:“我是您的长孙媳,您是我的太婆婆,这下明白了么?”
“太婆婆”这三个字显然刺激到了左楚钰。
她痛苦地呻吟起来。
“你……我知晓了,你是司徒箜!”
凤凰儿笑道:“看来您是真的清醒了,我就是重熙的妻子司徒箜。”
左楚钰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尖锐:“重熙呢?他怎的不来见我?”
凤凰儿嗤笑一声:“您再尖叫也没有用,重熙根本不在京城,他去辰州了。”
“辰州?!”左楚钰又一次尖声叫唤道:“他居然御驾亲征?难道他不知晓荆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大宋水军根本敌不过大燕水军,他这不是去送死么?!”
第四十一章 硬心肠
左楚钰厉声尖叫,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高高冒起,瘦到脱相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紫红,看着竟如同鬼魅一般可怖。
饶是春桃年纪大了性子又沉稳,也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
凤凰儿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并不把左楚钰的尖叫声和她如今的样貌放在心上。
只不过左楚钰终究是阿福的嫡祖母,凤凰儿不想让她一丝体面都不留。
她偏过头吩咐春桃:“春桃姐姐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座院子。”
春桃有些不放心,生怕自家姑娘吃亏。
但一看元后那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子,她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姑娘再柔弱,也不至于在病成这个样子的元后手上吃亏。
凤凰儿的本意是不想让左楚钰在下人们面前失了颜面。
可惜左楚钰早已经不是一个多月前的她了。
尊严、体面,那是在生命有保障的情况下才会去计较的东西。
如今的她已经是阶下囚,谁还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左楚钰略挣扎了一下,怒道:“司徒箜,你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凤凰儿笑道:“那你想听什么?”
左楚钰接着方才的话道:“重熙此次御驾亲征,是不是你怂恿的?”
凤凰儿讶然。
她怎的不清楚,自己竟有那么大的本事?!
而且,这种毫无意义的嗔怒,怎么着也不该出自元后口中。
见她不答话,左楚钰冷笑:“是我想太多了,重熙被你哄得亲自带兵去攻打荆州,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对你而言都只有好处。”
凤凰儿挑眉:“这话是怎么说的?”
左楚钰道:“重熙如果顺利攻下荆州,大燕灭亡指日可待。
届时大宋一统中原,你这个皇后自然风光无限。
重熙如果不幸重蹈覆辙,你便可以借机把持朝政,在你外祖父一家的支持下,做个女帝也不是问题。”
凤凰儿被她这样的想法给气笑了。
“您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圣上!
您觉得当皇帝是天底下第一得意的事,一生孜孜以求。
我却觉得当皇帝是世上最苦最无趣的事,避之唯恐不及。”
“呵……这话谁信呢?”左楚钰诡异一笑。
凤凰儿凤眸微眯。
自己险些被这女人带进沟里!
真要论起来,她们两个只能算是陌生人,哪怕元后对司徒家有各种各样的不满,那也落不到她的头上。
她这是想要故意激怒自己,达到不想与太上皇见面的目的。
可自己真有那么小气毒辣,被激怒之后就直接出手把她给灭了么?
就算真的想对付她,把她交给太上皇岂不便宜?
凤凰儿冷笑道:“爱信不信!”
“你……”左楚钰的眼神暗了暗。
凤凰儿打断她的话:“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咱们继续说重熙御驾亲征的事。
您把持燕国朝政二十年,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左楚钰狐疑地看着她。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十多年前大宋水军的确惨败于燕国水军之手。
可谁敢说十多年后的今日,宋国水军就不可能攻克荆州防线?
就好比三十多年前赵左两家起事,难道是一开始就拥有了和燕国相抗衡的实力么?”
左楚钰被她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能纵横宋燕两国朝堂几十年,口才自然是一流的。
从未有哪一日如今日这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对方闭嘴。
凤凰儿见她一副吞了某种恶心东西的样子,又道:“打口水仗实在是没有多少意思。想要知道宋燕水军孰强,咱们只需拭目以待。”
左楚钰深吸了一口气:“司徒箜,你果然不是寻常的女子,是我小看你了!”
这样的说法凤凰儿不知听过多少次,早已经无所谓了。
她换了个坐姿,这才道:“我心里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未知您能不能替我答疑解惑?”
左楚钰点点头:“你问吧。”
凤凰儿道:“按说以您的能力和实力,在楚王府远离朝堂之后,不该落到这般境地。
可您是怎么搞的,居然让自己落到了这般田地……”
想起自己倒霉的过程,左楚钰又是一阵心塞。
如果是朝堂上或者生意中,自己技不如人亏了赔了甚至是丢了性命,她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更不会不服。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可怕又无奈。
她没有输给那些阴险狡诈的朝臣和商人,却断送在了一个她从来没有看得起的愚蠢女人手中。
想起卓秀莲,左楚钰心灰意冷之余,只觉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轻轻合上眼睛,不打算在长孙媳面前详细述说自己的糗事。
凤凰儿道:“您不愿意说,我可要瞎猜了。”
左楚钰忿忿地睁开眼睛:“早就听闻司徒六姑娘聪明绝顶,今日不妨让我开开眼。”
“不敢。”凤凰儿轻笑道:“方才我身边一名医术颇为高明的宫女替您仔细检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