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次把颜寻做的蛋糕扔进去了。
顾绥坐在死一般的寂静里,没有声音,过了大半夜,233几乎以为他是睡着了。很久,才听到顾绥有些沙哑的声音,带些鼻音,是刚刚淋雨之后有些受凉了。
他轻轻地说,“我记起来了。”
记起来了他们所有的事情,但他的心被那记忆彻底打散了,成了碎片,溅地四面八方,就算再聚拢来,也是缺一块,少一块。
再得不了圆满的。
第064章 前世的记忆
窗外骤风急雨,一片阴沉沉,曙色丝毫没有要来的痕迹。
浩浩岁月移,人事变迁,兜兜绕绕那么久,再聚,又分开,顾绥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劫。
但,仍没有一丝悔意。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顾绥只向233说着前世的记忆。他没有开灯,窗外闪电轰鸣,雨声急急,正是倾诉的好时候,那喧哗的雨声能掩盖世间所有的求而不得。
顾绥依旧是高傲的,所以扬着头,没有一丝感伤的意思。
他说,“我记起来了。
“但是,我不后悔。”
“王母娘娘待我还是不薄,她让我喝下绝情水,封了我的记忆,但还是留了一点后路。”
“什么后路?”233在听他讲话,轻声问。
“她在我的记忆里下了一道法咒,让我忘了颜华。”顾绥慢慢说着。“这道法咒有一个破除的方法,就是——当我再爱上他的时候,这个法咒就失效了。”
“……”
233心中一震,他是个系统,但和顾绥相处那么久也有了些感情。
再度爱上一个人,并想起和他的记忆,却是在分手之后,这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他还是想问,“可是,既然宿主你已经记起来了,为什么还不原谅他呢?”
“原谅?”顾绥笑了,反问,“他凭什么要我原谅?”
“……”
233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出于职业素养,他不能透露所有他们前世有关的东西。
顾绥说,“是,我是又喜欢上他了,在不知道他是颜华的时候。”
又一次栽到同一个人身上。
“但那又怎么样?”
“他是清心寡欲的仙君,是我挡了他的修仙路。”
“我承认,我是自私,我就是不舍得让他白白去送死。下界凶灵作祟又如何?那些仙界的老家伙都不敢去,凭什么让他去?”
“他平时都是听我的话的,唯独那一次,我拦不住他。”
“好。他为了他的苍生,为了他的天道,他去送死。我就等着他,我等了他十年。”
“他浑身是血地回来了。”
“我到处找人救他,但他们都说治不了了,让我死心。”
“我在昆仑山跪了七天七夜,求西王母娘娘救他。”
“最后,娘娘答应了。”
天边正逢闪电打过,白晃晃地照亮顾绥的脸庞,他的神情有些悲哀,是看淡了所有的漠然,“我割下一条尾巴喂他,再也成不了九尾狐,甘愿从此当一个普通的小妖,坠落神坛。”
“可他呢?”顾绥问。
“他成了别人的夫君,和我再无瓜葛了。”
“……”
233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切,但是听到顾绥再次说出来时,还是觉得揪心。他踌躇许久,终于说,“也许、也许他是有苦衷的呢。”
然而,顾绥耳中却听不到233的声音,只听得到一片忙音。
现代化的研究室里,233有些心虚地看着拔下他耳麦的同事444。系统444冷下脸色的时候,也挺可怕的。
“做好你的工作,不要越矩。”444把他那边的所有设备都关掉,顾绥的面容消失在显示器里,“要是不想被回收作废,就不能跟宿主说规定之外的话。”
“……”
“去反省三天,三天后再继续你的工作。”
……
顾绥听不到233的回应了,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但他现在太累了,成了凡人有一点不好,会冷、会累,心也是真真切切地会疼的。
他背靠在沙发上,鼻尖是腐烂了的蛋糕的气息。
一夜急雨过去,所有的尘埃都被冲刷干净。
早上七点半钟,顾绥到了剧场,他换了干净的衣服,干净的鞋子,一切和往常一样,只有人是疲倦的,从神态就可以看得出来。
林静升看到他就皱了皱眉,问他怎么弄成了这样,眼下的黑眼圈遮都遮不掉。顾绥只是说没睡好,林静升半信半疑,看他的状况演不了平时的戏,便临时改成了王月生死后,张岱悼念神伤的一段戏。
这场戏,顾绥拍的很好。
徐亦瑶是演的王月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却被他带的入戏了。等到导演喊卡的时候,没忍住流了几滴泪,一边哭,一边往顾绥胸口打了一记,“都是你,你演的那么悲伤干什么?我是演的死人啊,一直憋着泪,没敢流出来。”
她觉得顾绥演的太真实了,当最后一眼,看到顾绥微微带着红血丝的黯淡眼眸,似乎天地失色,再无一丝阳光的时候,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顾绥说了声“抱歉”,想要笑,却咳起来了。
徐亦瑶忙丢了手帕,去拍他的背,“怎么了?我,我打的那么重吗?”
顾绥摆手,不是她的原因。是他昨夜淋雨,受了凉,应该是感冒了,从昨夜起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眼前现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一看就是男人的手。那双手里拿着一包纸巾,递过来。
顾绥抬头,看到青年带些焦急的关切面容,“怎么了?是感冒了么?”
是陈广。
作者有话说看你们谁还说绥是渣受,呜呜呜。
第065章 陈广的心思
陈广长得不错,是干净清爽的大男孩模样。
这世间的美有两种,一种是张扬的,满是侵略性地,让你见了一眼就忘不了,心心念念,时隔多年后也有那么一刹的悸动。还有一种是和善的,柔顺的,让人第一眼见了没什么印象,只觉得舒心,看过了也只是那样子,不会刻意去寻,但再次见到还是会喜欢,不感到腻味。
颜寻是第一种,冷冰冰地,如刃,直白又雷厉风行地在他身上留下印记。陈广是第二种。
顾绥接过他的纸巾,说了声,“谢谢。”
陈广说不用谢,徐亦瑶还有些抱歉,以为是自己打到了他,和陈广扶着他到一边去休息。陈广细心,发现顾绥眼底的乌青并不是化妆画出来的,但没有说什么。
他到一边去倒了杯热水,递给顾绥,还递给他一个毛绒的小毯子。
顾绥再次说了谢,问他现在怎么在这里。陈广说他是今天来客串个小角色,刚过来,一会儿就去换戏服。
林静升在监视器前又看了一遍刚才的戏,才注意到他们这边的状况,走过来,问“身体怎么样?”
顾绥说没事儿,但林静升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不是没事的样子。
本来今天晚上定下的是颜寻和他以及其他一些投资人的饭局,但今早颜寻的秘书就打电话过来,说饭局要延迟。
这几天,颜寻不正常,顾绥也不正常。
林静升这个一直在旁观的局外人差不多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了。年轻人,情情爱爱的,林静升到了这个年纪本是该对此嗤之以鼻的,但他拍文艺片久了,不觉也有些感伤。
前些天拍戏的时候他都看在眼里,颜寻这次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眼里全是他,神色真挚又澄澈,好像,那就是他唯一的信仰。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破灭的感情,先离开的肯定不是颜寻。
林静升在心中叹息一声,还在愁着怎么剪辑,才能让这对‘好友’看起来不那么暧昧。但最暧昧的那段盛夏日暮,两人一同在开满荷花的江面上任小舟飘飘荡荡的一段,他还是不舍得剪。
林静升让他休息了半个小时,顾绥精神好了些,看到陈广已经做好了造型,换上戏袍走过来。
陈广演得是一个温柔颓废的贵公子,也是张岱广交的好友中的一个,台词只有几句话,镜头也不多,确确实实是个客串的角色。
顾绥第一次见陈广古装的样子,看起来比现代装顺眼,眉眼更为柔和。
陈广一边整理着发冠,一边笑着跟他说,他本来是学戏剧表演的,后来偶尔主持了一次节目,发才现自己在主持上也还可以,就转行去当了主持。但他还是会偶尔演一些电影或电视剧里的小配角。